“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人之道,损不足而奉有余。”刘恒微微轻吟一声。
对于粮价之事心中已然有了盘算。
“皇爷,崔尚书来了。”王承恩来到刘恒身边,禀告一声。
刘恒点了点头,“让他进来吧。”
“臣崔呈秀叩见陛下。”一见到刘恒,崔呈秀当即下跪行礼。
刘恒准确的从面前无数本奏章中挑出一本,扔到崔呈秀面前,道:“崔爱卿,卿以为,卿的这本辞呈,能抵得过面前这么多的弹章么?”
“一走了之,乞骸骨归乡,天下岂有这般好事?”
刘恒话语平淡,可落在崔呈秀的耳中却是压迫十足。
“臣……臣……”
眼见着崔呈秀已经汗流浃背,刘恒却是并未打算就此放过他,而是道:“崔爱卿,卿对朕,可还有什么隐瞒的?”
未等崔呈秀回答,刘恒缓缓开口道:“朕提醒爱卿一句,七日前的那天晚上,爱卿身在何处?与何人商议何事?”
听到这句,崔呈秀顿时如遭雷击,连忙不住磕头道:“臣死罪。”
眼见着崔呈秀身子抖动的如同筛糠,刘恒淡淡道:“一句死罪,卿就想置身事外么?卿没什么想对朕说的?”
说到此处,刘恒目光久久停留在崔呈秀身上。
“陛下,非臣想要谋反,是魏忠贤,魏逆……想要谋反,臣从未有过这个心思……”
“且当夜,臣对于魏逆的想法,是表示反对的……”
“若非如此,卿还以为今日有能见朕的机会?”刘恒冷哼一声。
“皇兄提拔卿做这个兵部尚书,卿就是如此回报先帝的?”
“明知魏忠贤意欲谋反,却将此事隐下,卿莫非真打算全了这份父子情谊?”
“不是……”一听这话,崔呈秀连忙否认,道:“臣当年认魏逆为义父也是逼不得已,实非臣心之所愿,惟愿陛下详察之。”
“既然如此,那卿现在有两条路可以走。”
刘恒站起身来,走到崔呈秀身旁,负手而立道:“这第一条路,就是卿与魏忠贤谋反连坐,同罪论死。”
“臣愿选第二条。”崔呈秀听到一半,就做出了决断。
“还算识时务。”刘恒淡淡道:“这第二条路,不难,明日朝会,朕要你在奉天殿首告魏忠贤谋反等诸多罪状。”
“臣谢陛下恩典。”
对于刘恒的要求,崔呈秀完全没有拒绝的理由。
本来他就是打算卖了魏忠贤,只是未曾想到,魏忠贤抢先他一步出手,已经先一步将他置于死地,若非皇帝抬了一手,现在他崔呈秀已经是一个死人了。
而现在直接反水,更是意味着自己活命的机会,崔呈秀格外的珍惜。
“朕再提醒卿一句,皇兄让卿做这个兵部尚书,可不是让卿做着玩玩的,兵部的武库司,好好查查。”
“都察院左都御史这个位置,更不是一个摆设。”
闻言,崔呈秀彻底被惊住了!
兵部的武库司,肯定有事儿是他这个兵部尚书不清楚的,而且一定是大事。
不然的话,皇帝不会这么说。
虽说带着疑惑离开了乾清宫,可走到外面,崔呈秀只感觉天朗气清。
自己终究还是押宝押对了!
前番两次及时把握住了皇帝的橄榄枝,这才有了今天脱离阉党这个粪坑的机会。
刘恒此刻嘴角不由微微翘起,崔呈秀,已入彀中矣。
而让崔呈秀去查一查武库司,刘恒并没有抱太大的希望,于他而言,不过是投石问路,试探一番罢了。
即使崔呈秀什么都查不出来,刘恒也不会意外。
最重要的是,刘恒可以借此观察出各方的反应,从而拿捏其中的分寸。
正当刘恒思索之时,一名太监走了进来,道:“皇爷,厂公又递了折子过来,想要告老还乡……”
刘恒挑了挑眉,他早就吩咐过王承恩了,魏忠贤类似的奏章不必送到他面前,直接扣下就是。
而此时,太监命人抬来一个大箱子,道:“这是厂公进献给皇爷的财宝,一共三十万两,都是先帝历年赏赐给他的……”
“厂公说,他若是告老还乡,这些财宝留着无用,反倒是如今国库入不敷出,所以献出,聊表咱们作为奴婢的些许心意……”
刘恒见状不由笑了起来,若是半个月前,甚至十天前魏忠贤能这么做,刘恒还需要仔细考虑一番,可都到了如今这个地步,这魏忠贤才想起拿钱买命?
不觉得太迟了一些么?
更何况,才区区三十万两,就想收买他这个皇帝,把他这个皇帝当什么了?
“徐应元,你到信王府多少年了?”刘恒冷不丁的问了一句。
徐应元也是有些懵,不知道皇帝突然问这个是什么意思,不过还是答道:“奴婢进信王府已有十二年。”
“十二年,也是朕身边的老人了。”刘恒感慨一声,随即话语一转,道:“只是这十二年的时间,你的心思始终不在朕这里……”
“王承恩,拉下去审审吧,看看此人究竟泄露给魏忠贤多少消息,又收了魏忠贤多少孝敬,才让他能跑到朕身边来,替魏忠贤求情。”
“奴婢遵旨。”
少顷,王承恩来到刘恒面前,道:“果然不出陛下所料,魏忠贤昨日送了十万两银子给徐应元,这才换了他今日在陛下面前求情。”
“而一直以来,徐应元和魏忠贤都是赌友,所以,陛下尚是信王之时,徐应元就将平日里知道的种种消息透露给魏忠贤……”
王承恩一边汇报着,一边观察着刘恒的神情,只是刘恒面色如常,看不出什么变化。
片刻之后,王承恩不由道:“陛下,这徐应元该如何处置?”
“背主之人,还有什么好问的,姑且念他在信王府十多年,着其自尽。”
“死后为他选一副上好的棺木,给他拼个全尸安葬。”
“遵旨。”
王承恩自是没有再为徐应元求情的打算,方才他多嘴问了一句,已是全了多年的交情。
怪只怪这徐应元不知死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