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中太监喜收义子。
他们收这些干儿子目的有二，一方面继承血脉，一方面结党营私，所以宦官收养义子来源已久。
如曹吉祥便在宫中广收义子，以此增强自己的耳目眼线。
直殿监少监如意，便拜入了曹吉祥门下，给曹吉祥做了干儿子。
曹吉祥得势之前，如意可谓是过得顺风顺水，甚至还多次贿赂曹吉祥，想要调离直殿监，去其他实权衙司。
毕竟直殿监主要职责，就是掌管各殿及廊庑洒扫之事，比之司设监还要不如，没有任何权势可言。
这内廷里面十二监四司八局，随便挑一个都比这直殿监好啊。
比如内官监，掌管出宫采办皇帝所用的器物，如围屏、床榻、桌柜等，但凡涉及“采办”二字，里面饱含的利润就足够让人心动了。
如意这边正运作呢，谁成料想曹吉祥倒台来得如此突然，如此之快。
以致于他银子白花了不说，现在还屡屡被直殿监的老太监刁难！
此刻十几名宦官正手持长棍，对着如意乱棍加身。
这如意趴在地上，身上不知挨了多少棍，嘴角渗出了血迹，却垂头一声不吭，眼神里透出不屈的意志。
以前曹吉祥得势时，这如意没少狗仗人势，肆意凌辱欺压他们。
现在曹吉祥失势了，宦官最精通落井下石，有仇报仇有怨报怨，直接就开始围殴起了如意。
反正直殿监的老太监也不会管，甚至乐得见此情形。
吃里扒外的东西，没人会喜欢。
今日如意被打掉了大半条命，人都快要昏死过去了，众宦官这才收手散去。
只是离开之前，为首宦官要求如意十天内凑齐五十两银子，否则十天后还要打他一顿！
宫闱里见不得光的事太多了，能暴露在史书里，传之后世的丑闻，只是冰山一角。
这些身体残缺的宦官阉人，最不缺的就是折磨人的法子，足以让人绝望的那种。
如意这般经历，不过是寻常的情景，动物界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在深宫的宦官宫女间表现得尤为淋漓尽致。
得势时众星捧月，巴结恭维。
失势时人不如狗，落井下石。
如意仍趴在地上，如同死了一般，许久以后，他听到动静，这才艰难地抬起头，眼神绝望地看向殿门外。
那里站着一人，正是司礼监掌印太监，牛玉。
十二监四司八局，唯一毫无争议的内廷第一人，司礼监掌印！
牛玉缓缓走上前来，看着浑身鲜血淋漓的如意，嘴角挂着一抹笑意。
“直殿监少监如意？”
“你落得如此下场，曹吉祥怎么不出手帮你？”
如意吐出了一口血沫，眼中满是怨毒之色。
他恨方才那些趋炎附势、落井下石的宦官阉人！
他更恨曹吉祥这个该死的靠山！
银子收了不说，事情还没办成！
偏偏现在还失了势，牵连到了自己，让自己陷入绝境！
这曹吉祥，比谁都该死！
牛玉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可怜虫。
“你的眼神，咱家很喜欢。”
“在这宫廷里面，就是要狠，不狠是活不下去的！”
牛玉自顾自地开口，似乎也回想起了他早年入宫被欺负的岁月。
“可惜你找错了靠山，曹吉祥现在不仅是自身难保，他马上还会大祸临头了！”
听到这话，如意更是身子一颤，满眼都是绝望之色。
最大的靠山，马上要倒台了。
那他这个小太监，该怎么活下去？
陡然间，如意看到了眼前的靴子，毫不迟疑地把头放在了靴子前面。
“恳请老祖宗救命，救命！”
“唔……”牛玉欣慰地笑了笑，“倒是还没那么蠢！”
“咱家愿意浪费时间过来见你，正是有件事情让你去办！”
“办好了，咱家会收你做干儿子！”
此话一出，如意瞬间狂喜。
“但若是办得不好，那下场你应该知道。”
“老祖宗放心，小的愿意效死！”
如意并不蠢，自然明白牛玉这话外之音，所以立刻表明了态度。
他现在缺的就是这样一个机会。
牛玉俯身耳语了几句，如意听后脸色渐渐苍白如纸，最后甚至是整个人都颤抖了起来。
“老祖宗，这……这……”如意哆嗦着身子道。
很明显，他被吓到了。
“怎么？”牛玉眉头一皱，“你不愿意？”
“那好，就当咱家今日没来过！”
话音一落，牛玉转身就要离开。
可如意分明知道，要是真任由牛玉走了，自己这个知情人，绝对会被灭口！
所以他立刻起身跪倒在地上，哭喊道:“如意愿意，愿意！”
牛玉脚步一顿，嘴角笑容更甚，取出一物扔给了如意。
“那就拿着东西去做吧！”
“咱家一言既出，会保你一命的。”
如意仓皇点了点头，随即目送牛玉离去。
他愣神了片刻，这才艰难起身，一瘸一拐地来到司设监，也就是曹吉祥的地盘。
此刻曹吉祥还趴在床上苟延残喘，当日他虽然没被杖杀，却也被打得皮开肉绽，狰狞可怖，少说一百天内都动弹不得。
上次接圣旨的时候，曹吉祥都是忍着钻心痛楚，屁股都裂开了。
听闻如意来了，曹吉祥本不欲相见。
奈何这小子径直哭喊着冲了进来，直接就一头跪倒在曹吉祥床榻之前。
看着他那凄惨的模样，浑身鲜血淋漓的，曹吉祥大致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干爹，您要给小的做主啊干爹……”
“那些狗东西太不是人了，他们根本没把您放在眼里啊干爹……”
如意哭得凄惨无比，曹吉祥却听得烦不胜烦。
他现在自身都难保了，哪里还顾得及你区区一个小宦官？
如果你是司礼监的干儿子，曹吉祥可能还会顾及一二，区区一个直殿监的废物，保下来干什么？
“行了行了，咱家会跟直殿监那边打声招呼！”
曹吉祥不耐烦地回复道:“你就别在这儿哭嚎了，平白扰人清梦，赶紧滚吧！”
听到这话，如意把头埋得死死的，眼中满是疯狂与怨毒。
他又不傻，哪里听不出来曹吉祥语气里面的不耐烦！
天杀的老狗，收了老子的银子，事情没办成，现在还如此敷衍老子？
你这条老狗，真是该死该杀啊！
想到这里，如意也不再犹豫，一边继续哭嚎，一边将那东西扔到了曹吉祥床榻下面，一个不易被人察觉的角落。
眼见这小宦官如此不识趣，曹吉祥也怒了，命人将他架起来扔了出去！
如意在地上摔得惨叫一声，起身后象征性地骂了两句，这才满脸快意地转身离去。
曹吉祥，你这条该死的老狗，马上就是你的死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