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离开司设监。
牛玉这边很快就得到了消息。
他立刻展开了行动,带人封锁清宁宫,仔仔细细地进行搜查。
孙太后对此没有愤怒,只是觉得失望。
亲儿子连他的话都不相信,反而觉得是有人进献谗言,母子相疑到了这种地步,不得不说是一种悲哀!
然而谁都没有想到,牛玉竟然在孙太后的寝宫里面,搜出了一个针扎的小人!
“这……这是……厌胜之术!”
孙太后惊骇万分地脱口而出,随即整个人都怒到了极点。
“厌胜”,意即“厌而胜之”!
用法术诅咒或祈祷以达到压制人、物或魔怪的目的。
这东西与那谶语一样,都是犯忌讳的,尤其是在宫廷里面,甭管有没有效果,谁敢动用这种邪术,更与谋逆无异,这是诛九族的大罪,哪怕皇帝再仁慈,对此事也断然不会放过。
比如唐高宗时期,王皇后因武曌(即武则天)之女暴卒一事被高宗怪罪,后因证据不足作罢,可王皇后紧张不安,于是与萧淑妃串谋道士,施厌胜之术想置武曌于死地,事后被高宗得知大怒,被打入冷宫。
后唐高宗以“阴谋下毒、用厌胜之术暗害宫人,有失国母母仪天下的体统”的罪名,将王皇后和萧淑妃废为庶人,并加以囚禁,她们的父母、兄弟等也被削爵免官,流放岭南,不久后二人被害死。
再有汉武帝时期赫赫有名的巫蛊之祸,那巫蛊就是巫术,与压胜之术大同小异,诅咒所怨者,被诅咒者即有灾难。
大明朝也曾发生过一次,太祖皇帝下令于中都凤阳修建殿宇。
在建造中都的过程中,需要用到大量的木材。那些规模宏大的殿宇,通常使用数人合抱的巨木来支撑,皇帝“令天下名材至斯”,还遣使到附属国去“求大木”。
而为了打造玉殿琼楼的华丽美感,宫殿的台基、阶梯,常常使用整块巨大的汉白玉进行雕筑垒砌;建筑构件或是精雕细刻,或是彩绘辉煌,加之巨量的砖头、瓦片……单单是运输建筑材料动用的物力、人工总耗费便不可计数。
恢弘的工程背后,流淌着众多百姓子民的血汗,繁重的劳役让这些民工和军士不堪驱使,对朝廷和皇帝产生了怨憎情绪。
等到太祖朱元璋在去中都巡视时,坐在殿上,感觉好像有人持兵器相斗于屋脊上,太师李善长奏说诸工匠在用“厌镇法”诅咒朝廷和皇帝。
这“厌镇法”,便是此刻的“厌胜术”!
说开了,这都是诅咒术,最犯忌讳的东西!
天顺帝很快便得知了消息,震怒之余急匆匆地驾临清宁宫。
他怎么都没有想到,竟然还敢有人用压胜之术诅咒自己母子!
孙太后也震怒至极,要求天顺帝立刻彻查。
天顺帝更是勃然大怒,险些气得昏厥过去,强行稳住心神,立刻召见了鹰犬逯杲下旨追查。
不抓住这动用邪术诅咒自己母子的妖人,天顺帝甚至连饭都吃不下,真真正正的寝食难安。
牛玉与逯杲活力全开,各领着一队人马挨个搜查宫闱,好比一次大规模的清宫!
内廷如此大的动静,也很快传到了外廷。
包括内阁大学士在内,所有外臣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还是徐有贞这位内阁首辅在宫廷中安插了眼线,得知消息后惊得头皮发麻。
宫中禁内,擅行压胜,尤其是诅咒的对象还是当今天子和当朝太后,这已是实实在在的谋逆了。
徐有贞不敢怠慢,立刻将消息透露给李贤和彭时,三人密议良久,最终决定安抚群臣,坐等结果。
他们身正不怕影子斜,这是内廷里面爆发出来的丑闻,与他们毫无关系。
就是不知道,外朝有没有人卷入其中,如若当真有的话,那朝堂之上又将会掀起一场血雨腥风!
“元辅,这等巫蛊邪术,怎会流传至今呢?”
彭时有些纳闷,巫蛊邪术屡禁不止,让人匪夷所思。
徐有贞冷笑道:“黔首愚民没有见识,越是邪门他们越是相信。”
“比如民间百姓建造新屋,一定要讨好木匠、泥瓦匠,否则他们自觉没有捞到好处、没有受到尊重,就会在施工过程中动些手脚,如将一个刻有屋主生辰八字的木制人偶,放在新屋不易被人察觉的地方,暗中进行诅咒,总之是让屋主此后不得安宁,这就是‘压胜’了!”
彭时听后大为惊奇,忙问道:“那此次是何人……”
李贤突然开口,道:“噤声,此事与我等无关,做好分内之事!”
三人就此结束密议,继续票拟奏章。
倒是徐有贞心中颇为不安,他总觉得此事与那位太子殿下有关。
不然好端端地,怎么又突然冒出来了一个“压胜邪术”呢?
大明自开国以来,除了中都凤阳那一次,可始终没有出现过啊!
此刻朱见深正好整以暇地抄写佛经,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顾抄佛经。
牵连到孙太后,这不是朱见深的本意。
不过这样一来,孙太后与朱土木之间的关系,倒是可以缓和不少。
毕竟朱土木一直对当年之事耿耿于怀,认为孙太后连他这个亲儿子都放弃了,所以哪怕复辟成功,朱土木也一直不愿与孙太后交流,母子感情淡薄。
现在朱见深亲手创造了一个条件,相信朱土木与孙太后也能静下心来,认真交流一番。
母子之间,哪有什么隔夜仇,尤其是被人暗中算计的时候。
孙太后身体一日不如一日了。
希望她临终前能与朱土木和解,不会带着遗憾病逝。
至于朱见深本人,他是不会去清宁宫的,现在去表什么孝心,只会得不偿失,引起朱土木的猜疑。
这场大戏,本就不是为他自己准备的。
与此同时,司设监内。
逯杲带着大批锦衣卫与禁军甲士冲了进来,不由分说地直接翻箱倒柜,试图追查到些许蛛丝马迹。
曹吉祥仍旧躺在床上,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甲士摁住。
“逯杲!”
“你他娘地疯了不成?”
曹吉祥勃然大怒,骂道:“咱家当初真是瞎了眼,才会屡屡举荐提携你这头白眼狼!”
听到这话,逯杲只是嗤笑了一声。
“话别说的那么好听。”
“我依附于你,是为了更进一步。”
“而你提携于我,不过是为了培植党羽!”
“什么恩情,全都是笑话,别说出来贻笑大方了!”
“你……”曹吉祥怒极,可不等他开口,逯杲却突然眼神一凝。
他突然伸手指向曹吉祥床榻下面,命人将那物取了出来,赫然正是一模一样的压胜小人!
“曹吉祥!”
“你真该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