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走在去城隍庙的路上,夭冬阳宕机的大脑终于开始运转,她努力地克服浑身毛发的恶心与反胃,开始想如果一时不能恢复,以后该怎么办。
班儿肯定是不能去上了,白泽连手机是什么都不知道,代替她上班绝对是无法设想的灾难。
幸好也没有谁需要经常保持联络。
那她以后要睡在哪里?难道睡在海滩上?睡海里?
正占用着她肉身的白泽,跟她一起睡在海边?那可是夭冬阳诶,她接受不了自己的肉身随地大小睡像个流浪汉......
她突然想到了什么,低头向后面看了下,嗯,是个男性,额,雄性。
他说他是上古神兽?那是不是有一些超能力?异能?
她现在的肉身白泽,究竟是什么来头?
“咳咳......”沉默中,夭冬阳试探性地发出了一点动静。
站在身旁的“自己”没有反应。带着一丝微凉的细风掠过女人耳边的碎发。
夭冬阳是第一次以第二人称的视角来看自己,大概也没几个人能有这样的机会。
她穿着一身青素色新中式呢子修身旗袍,面部轮廓立体、颧骨突出,眉毛浓而上扬,肤色红润,英气、冷峻、优雅、贵气,面无表情时让人感到倔强与严肃。
就是皮肤有点粗糙。这也是她自己一直以来的痛点。
长得还算顺眼。
她把看向“自己”的眼睛回正,思绪拽回。“额,我听说过白泽,没想到你真实存在。”
早就感受到夭冬阳目光的白泽很快回答道,“然也,你可曾览《白泽图》?”
“白泽图?妖怪图鉴那个白泽图?”是她研究妖怪时发现的古献,可惜已是残卷。
白泽并不惊讶于夭冬阳了解《白泽图》,仿佛她本该知道般:“乃吾昔日为黄帝所作。”
夭冬阳想着,皇帝?黄帝?“哪个huang帝?”
白泽思索了一下,“你可知《黄帝内经》?”
四千多年前的黄帝?天菩萨,还真是几千年前的妖怪啊!她对白泽早就有太多的好奇,但不知从何问起。
白泽仿佛能洞悉她的想法,“今你我灵魂互易,亦属奇缘。前路茫茫,未知吉凶。你我互陈身世,以增了解可好?”
就这样,夭冬阳知道了白泽的故事。
原来白泽出生在上古的海天之滨,也就是他们相遇的地点。上古时期这里是天和海相连的地方,向上可通达仙府,向下可直达人间。不知何时,连接天地的通天瀑布已经消失的了无痕迹。
他的兽父是天府王母娘娘座下的麒麟坐骑,兽母是南海中的一条白龙。他们在海天之滨相遇、相识、相知、相爱。后生下了他,因通身雪白,取名白泽。
少年的他遇见了黄帝。黄帝性情温和包容,做事脚踏实地,他知道这是人间的明君。一人一兽成为了朋友、知己。
人分善恶、妖怪亦然。时有小妖为祸人间,黄帝求助于白泽驱逐其于人类居住领土而不伤害之法。白泽便帮他撰写了《精怪图》,后来黄帝为感谢白泽,改名为《白泽图》。
后来人间炮火连天,烧杀抢掠,曾经的繁华与繁茂在短时间内尽数消失,妖怪们都吓坏了,纷纷躲了起来,有的躲进了深山,有的躲进了水底,白泽也被流弹打伤,回到了海天之滨陷入了沉睡。
然后的故事,就是不知道过了多久以后,在半梦半醒时分听到了她的声音,好不容易清醒过来,浮上了水面想要一探究竟,却误打误撞地互换了灵魂,陷入了如今境地。
他张望着紧密林立的高楼群与街道的车水马龙,他说第一次对人间感受到了陌生。
闻言,夭冬阳的心里仿佛被撞了一下。几千年过去,世道变了,他却没变。
原来滨海市,就是上古的海河之滨。
白泽说完了他的故事,看向她,眼神中示意接下来该轮到夭冬阳了。
“我是几年前可以看到妖怪,在此之前我都是一个平凡的不能再平凡的普通人。从小到大有些顽皮,让父母操心,我有一个妹妹,自妹妹出生后,好像便和爸爸交流变少,关系也一般,妈妈是个女强人,也不常能看见。
我在学校里喜欢当大姐大,学习成绩一直还可以,交到了很多的朋友,但都随着毕业走散了。原本十分期待到大学结交新的朋友,只因为好奇学了古籍中开阴阳眼的方法,竟真的被开眼,从那之后,人人对我避之而不及。
但好在有一只可爱的黑曜石小精怪一直陪在我的身边。我想知道,我也有一种预感,你是不是知道我为什么可以看到妖怪?”
白泽并不惊讶于夭冬阳的问题,沉稳开口问道:“可否告知你的生辰八字与出生方位?”
“北江城,庚子年七月十五子时。”这几年在网上查了太多的资料,生辰八字她早已牢记于心。
白泽想了一下,便了然,虽现是人身,但仍习惯性地弯曲双腿躺卧在宽阔的肩头,将头枕在胳膊上,半眯双眼说道:“方位之中,南是阳,北是阴。积阴之寒气为水。
庚子生人,乃流衍之水,不忌众土,惟嫌庚子,旺中逢鬼。
申月,言阴用事,亦是水气生之时。纯阴之鬼生,七月十五,鬼门大开,群鬼纷出。
子时,水生于申,壮于子。阴寒之气呈壮盛之势,乃是天生注定之异人命格。异人者,先天秉赋殊异之人也。或可释灵魂互易之因果,欲知其详,仍须同往城隍之所问之。”
夭冬阳在混乱的思绪之中,庆幸着大学选修了古代汉语,本是为读懂古籍,没想到竟在此时发挥了巨大的作用。
天生注定的纯阴之命,因是异人,所以轻易就开了阴阳眼,怪不得只有她,怪不得别人都不行。
原来一切竟是自己的宿命,从出生的那一刻,早已命中注定。
虽也不是百分百的唯物主义,但现在这是在告诉她认命吗?
夭冬阳再度陷入了迷茫与混乱。
如果这就是她一直以来想要的答案,为什么竟让她更加地无助?
无力。
无能。
听天由命吗?
瞬间,突然生出了一个如果无法换回灵魂也无所谓的想法。转瞬又苦笑了下可笑的自己。
“静心敛思,勿使妄念纷飞。”白泽突然说道。
夭冬阳愣住了,忍不住问:“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怎么感觉你总是能知道我心里的想法?”
“生灵均有三魂七魄,三魂主神识之灵,七魄主躯壳之气,现汝神识于吾躯,喜、怒、哀、惧、爱、恶、欲,均运行于形体经络之中,吾皆可同感之。”白泽慢条斯理,耐心地解释道。
与她的情绪感同身受?这不是就毫无隐私了?这共情能力不要也罢。
夭冬阳十分震惊,“那我为什么感受不到你的情绪?”
“吾已历千载,悠悠岁月,世事纷纭,大抵已无物可波澜。”白泽回视着夭冬阳惊讶的目光,深邃的眼眸里尽是历经千帆的安宁与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