夭冬阳和白泽走在灯火闪烁的大街,并不十分明亮,唯有三座牌楼威严四射,这是通往城隍庙的必经之路。
头道牌楼,上题有“光天化日”的牌匾,二道牌楼,刻有“九功惟叙”,三道牌楼,则是“八表同风”。三道牌楼是清朝的建筑风格,结构典雅优美,重檐歇山顶,屋面覆盖琉璃瓦,屋脊上装饰各种脊兽和雕花,牌楼上雕刻有精致鲜艳的花纹。
但让她感受到威严的并非建筑设计,而是从这三道牌楼四遭散发出的愈来愈亮的紫色光芒。尊贵的色彩给牌楼描绘了令人心生敬畏的光边。
走到城隍庙山门大门。她被定住般,动弹不得。
夜色下,背倚山崖、前临市街的城隍庙上空迸发出金紫色的光。紧闭的正中门外楹梁门楣悬挂“都城隍庙”牌匾,山门两侧的石狮子胸带大红花,眼神中射出的暗紫红色威风凛凛、摄人心魄。
“都城隍庙?”不应该是城隍庙吗,夭冬阳心中疑惑。
“海天之滨城隍庙,乃天下至尊,供奉天下第一之城隍神,爱新觉罗允礼,统御万邦城隍之主也。遂称都城隍。”
天下至尊!天下第一!不只是城隍主,还是城隍神!
兴奋之余的夭冬阳,依然胆战心惊着。
一路上,夭冬阳其实就已经发现了世界的微妙不同。人身时的她,看花是花,看楼是楼,现在使用白泽兽身的她,看花不是花,看花还是花。
世间万物被赋予了磁场能量颜色。棕色笼罩在路边野花和狗尾草的周身,绿色笼罩着树木,一个个擦肩而过的人们,更是“五彩斑斓”,几乎各不相同,也许是因为白泽现世的缘故,妖怪们都远远地躲着,看着她叽叽喳喳地跃跃欲试,却无一妖敢向前。远远看过去,小妖们的颜色也是繁多而复杂。
她看自己的人身却是模糊一片,像被打上马赛克般分辨不出颜色。对这些,如今的她已经见怪不怪了。
但......
“白泽,我......不敢进去。”她用着白泽的声音颤颤巍巍地说道。
白泽头一次听见自己的嗓子发出怯懦的声音,饶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他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吾在此,何惧之有?”说着,白泽便去扣响了都城隍庙的门环。
手还放在门环上未来得及放下,山门便被一左一右从内打开,一侧门旁站了个面容清瘦的男人,头上顶着两只角,紧闭双唇,一对大大的眼睛睁地滚圆,眨也不眨。脑后有两根飘带迎风而舞,身上穿着甲衣,腰间系有勒带。他的左手平举于胸前,拿着一个圆柱体的器物,右手反握着一柄双尖长刃矛,看起来像位大将军般威风凛凛。
另一侧门旁是个青面獠牙的男人,一双奇大的招风耳,头部好像有所残坏,似乎正用力咧嘴作倾听状,他的上身仅有一根披带,结实的肌肉线条展露无遗,下端的绳带从颈后绕过,又搭于身前,就像系了条丝绸领带。右手在身前紧握一类似木棒的器物,他的下身着短兜,双腿间裹着护腿甲,看起来健硕强壮。
这这这,一下子视觉冲击过于强烈,夭冬阳赶紧抬起她的兽爪遮住了眼睛,又忍不住在爪缝里偷看。
灵魂在夭冬阳躯壳中的白泽走向前、微微笑着看向这两个一看就不是人类的男人,点头示意。
清瘦男和獠牙男对他拱手回礼。
夭冬阳满脸疑惑,你们认识“我”?
她跨进山门内,大门关上,寂静超然的感受油然而生,将外面的熙熙攘攘隔绝于一堵油漆斑驳开裂的木门,这还是她平时认知的城隍庙吗?
她还没缓过神,就听到屋子正前方飘出了一句:“哟,不过才百年不见,怎就混成这般田地?”
抬头,看到有一赤面髯须、三只眼,身披金甲红袍的男人正来回打量着她和白泽,脚踏风火轮,左执金印,右举金鞭,威武勇猛,令人畏惧,身侧两旁的对联写道“三眼通晓天下事,一鞭惊醒世间人”。
白泽摆手摇头无奈道:“世事如棋,风水轮转哉!”
继而转过头来,他感受到了她的担忧。他对夭冬阳解释目前的情形,清瘦男和獠牙男原来是千里眼和顺风耳,而前面的三眼男是王灵官,额上火眼金睛,能辨识真伪,察看善恶。
怪不得我们刚进来,不用解释,就被看穿。
面对这一屋子的“非我族类”,夭冬阳不敢言语。
在他们叙旧的时候,她才刚有心思细看屋子内的陈列,第一个感受,是古朴残破,看来香火不怎么样。第二个感受,是他们三个散发出来的磁场光芒足以让人忘记残败的旧庙。
“灵官,今之情形,汝亦目睹。可知何以使三魂复位?”寒暄过后,白泽切入正题。
“你来这里也不是为了问我的吧?放心,我放你进去找城隍神,他必有良策。”王灵官大笑着回答道。
白泽略有疑惑的神情,说:“吾尚有一事欲询,何故汝等今日之言语,与往昔大相径庭?此乃现今言语之式乎?”
“吾友阿泽,昔日之语,乃往代遗风,与今不同,亦属自然。汝还需快快适应乎。”王灵官模仿着他说话打趣道。
夭冬阳第一次见白泽大笑,“百年光景,如瞬息耳,然你犹如昨日。”她感受到他几乎不可察的喜悦,这一丝喜悦之情却抚平了她心中的担忧。
王灵官命千里眼顺风耳打开北门,让他们进入都城隍庙内。
她忍不住学着拱爪说道:“多谢王灵官大人!”
“哈哈哈哈,去吧,去吧。”
王灵官具有穿透力的声音回荡在身后。
她差点撞上一座刻有“都城隍庙”的铁鼎高香炉,慌忙绕开,才发现他们走在石桥之上,原来是由一座桥通向庙内。
她第一次来到城隍庙,四处新奇地张望着,石桥下有一处破屋,挂有“慈航殿”牌匾。
因为同感的缘故,白泽总是忍不住照顾这个人类女孩,便充当起了导游给她答疑解惑,“此地昔为‘火祖殿’,今或奉慈航仙姑。然了无生灵之迹,想必已迁他处。”
她很快被天王殿门口一左一右的一对男女马僮和两匹骏马吸引了注意力。
“此乃城隍神与其福晋之坐骑。”
“允礼的福晋也在?!”夭冬阳忍不住惊呼,听到自己发出的声音后意识到分贝太高,拿起兽爪火速捂住了嘴。
“诚然,有城隍神,亦有城隍之配。”
夭冬阳的八卦之心熊熊燃烧,小声蛐蛐问道:“是城隍神允礼的哪位福晋呀?”
白泽浅笑着说道:“嫡福晋钮祜禄氏,先于城隍神而逝,未及封神之日,已赴轮回。今侧福晋孟氏,伴其左右。”
没等到允礼位列仙班就先死啦?钮祜禄氏也太惨了些,差一点就能被供奉起来流芳千古了。贵为嫡福晋,命也是差了点意思。
不过死后的命数,还算命运吗?
思绪纷飞,又见到两位打扮得似元帅般的人物如门神般镇守在殿门北面。
“天王殿又称马神殿,此乃马神温琼与马胜是也,二人共理天马事务。”
他们来到了一处敞阔的广场,大殿门外一侧立有一个约三米高的石碑,碑文刻题——初建热河城隍庙扒韵有序,大殿为重檐歇山黄琉璃瓦顶,楹梁门楣悬挂“福荫严疆”牌匾,两侧有“和会视畿妥斯苞茂,阜宁微版藉极以馨香”的题联。
“此皆乾隆帝于城隍神殁后,挥毫所题,追封名号‘方隅’,寓大清疆域之守护者也。然观今,天下第一城隍庙宇颓败,大清亦早亡矣。”光阴易逝,白泽忍不住产生一声喟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