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月兴衰、岁月轮转,昼夜慢慢平分,阳气逐渐上升。
夭冬阳察觉到了异样,她比平日里更加地谨慎。
人间人们的生活并没有什么不同,按部就班地学习工作、结婚生子、长大成人,只有异人,方能感受到这巨大的变化。
独在异乡为异客的寂寥,一下一下地砸着夭冬阳,原本以为到了一个新的城市就会有一个全新的开始,可她没料到故事的开端是孤独。
她想去有水的地方看看,过去一直在陪伴着她的妖怪朋友——喜,就生活在一条美丽的小河边,它现在应该正和小紫狐在河边玩吧。
距离她最近的水,是海。她忘记了谨慎,她出门了。
这一天,春分。
斗指卯,太阳黄经逼近0°,天地间的元气迅速扩散膨胀,新的元气如潮水般涌入三界。
新的元气正在穿透海河之滨,也一点点穿透着白泽,突然,平静的海水被注入一股股看不见的强大水流,打破了原有的平静,白泽的身体被一下下地冲击着,在深海激起了一层层水波纹。
膨胀与碰撞、燃烧与死亡、收缩与逆转、吞噬与新生,宇宙迎来了新的宿命轮回,世界将进入一个全新的纪元,文明在无形之中正在进行重塑。
夭冬阳来海边的路上,妖怪在一点点减少,小妖、阿飘,几乎都在和她逆方向行走,她觉察到了不对劲,她不想去水边了。
她就要转身回家,可这时候却有一个陌生又熟悉的声音,回响在她的脑海,
“候于河畔待吾......”
“候于河畔待吾......”
“候于河畔待吾......”
夭冬阳无法分辨这是谁的声音,她陷入了茫然,回过神来的时候双脚已经带她来到了海边。
脑海里的声音越来越大,她四处张望着空旷的海面,海滩上坐了几个正在晒太阳的人,但看不到一只妖怪和阿飘,她本应该慌张,却莫名地冷静。
夭冬阳感觉到一直想要的答案,也许就在这里。
她走近海岸线,脱掉了鞋袜,一步步坚定地向前走着,海水没过了大腿,她终于远离了人群。
她用上全身的力气,弯腰对着无尽的海面大喊:
“你是谁?!”
“我为什么可以听到你的声音?!”
“我为什么可以看到妖怪?!!”
“你可不可以告诉我为什么?!!!”
记不清喊了多少声,也记不得喊了多久,久到她已经快忘了是在期待答复还是在对着海面发泄,在大海里泡的发软的双脚感受到了大地明显的震颤,她匆忙地回头看海滩上的人们,状态平常,毫无奔跑的迹象。
她意识到这很可能是妖怪。
“......你在河边等我。”声音再次回响在脑海,不,这次就像在面前。
她没意识到海水就快要涨潮了,站在原地的身体被涌动的水流拍打、晃动,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一望无垠的海平面。
就快了,就快来了。
还差一点点,就一点点。
再坚持久一点......
这么想着,海水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巨手轻轻推动。海浪逐渐变大,由远及近地奔涌而来,发出阵阵轰鸣声。
一个巨大的海浪以不可阻挡之势向前掀起,不知何时阴鹜的天空,轰隆隆地蓄势待发,随着汹涌波涛霹雳而下,风驰电掣的瞬间,夭冬阳看见了他。
一大片白中泛着淡金色的光斑点亮了天际,光芒之下是一只站在海上犹如庞然大物的雪白色异兽,极具威严,它有着老虎般的头,头上有两个金色的龙角,狮子般的身姿,脖子有一圈狮鬃一样的白毛。
雷电连同着海水跳跃、翻滚,无数白色的浪花如珍珠般洒落。
夭冬阳,消失在海平面。
当她再次睁眼,最先映入眼帘的是如乐高一般的城市建筑,如手办般大小的人类,和一个与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人,正站在她的眼前。
她大声地尖叫着,传入耳中的是一种类似于哀鸣地动物怒吼。
抬左手。
白色的爪子。
抬右手。
白色的爪子。
顺着胸前向下看,浑身雪白,光泽的毛发随风飘逸在眼前,还有一条似蛇又像鱼的长尾。
她惊得瞳孔放大、浑身肌肉收紧、白毛全部竖起,呼吸迅速变得急促,尾巴低垂、快速地摆动着。
她恶心地干呕,胃中一阵阵地反酸。
看到她的反应,怕她做出任何会让彼此受伤的行为,白泽开口:“吾言简意赅。陈说之时,汝当安坐不动。”
......
夭冬阳看着她的脸正在对着自己说话,熟悉的声音发出了陌生的言语。
从她的口中说出的竟然是文言文。
这个她看起来好像沉稳了些。她点了点头,一动也不敢动。
“吾乃上古神兽白泽,久卧于此。君既能见吾,想必已惯见妖魅,毋须惊惧,吾无害于君。不知何故,君之魂魄附于吾身,而吾之魂则栖于君之躯。想是苏醒之际,乾坤淆乱,魂魄游离,误归其位也。”
夭冬阳呆呆地蹲坐在地上,尽力在消化着这些分开都能懂,凑在一起便很难理解的句子。
“吾已有策,接下来须并肩而行,往城隍之所,或可令三魂各归其位。”
白泽的话语仿佛有魔力般,一点点地抚慰着夭冬阳的惊慌失措与六神无主。
自己听到自己的声音,竟也会觉得陌生。
她也开始冷静下来,“...啊,啊......啊。”夭冬阳一点点适应着新嗓子,发出了似曾相识的醇厚而空灵的声音,她也有话想说。
“......”可话到了嘴边,她又不知从何说起。
“敢问今夕是何年?”白泽望着远处的高楼发问。
“啊——啊啊,咦咦——咦,咳咳,现在是21世纪,公元2045年。”
白泽陷入了长久的沉思。
又过了一会,白泽见她好了一些,事不宜迟地爬上了她的身上,依照对方位的记忆,四处张望寻找着城隍庙。
“汝可知城隍庙于何处?”
夭冬阳正要摇头,一想到自己正站在“自己”的头顶,赶紧用爪子把“自己”接了下来,下意识说道:“不知道,用手机查一下吧。”
白泽哪里知道什么是手机,随着指挥拿出了在裤兜里的砖头,茫然地望向了夭冬阳。
夭冬阳抓耳挠腮,她现在没办法用手机打字,甚至连面部识别都做不到。
对了!面部识别。
她一点点地指引着白泽解锁了手机屏幕,“我说一句,你跟着我说一句。”
白泽抱着手里发亮的砖头,平静地捧在手心。
大抵是如今纪元的某种法器。他这么想着。
“hey,siri,步行导航城隍庙。”
“嘿,瑟瑞,步行导航城隍庙。”
就这样,随着快速滚落在海平面的橙粉彩带,落日余晖下,留下了一人一妖被拉长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