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黄昏

轰轰——！

周围忽然天摇地动。

陆羽有些恍惚的抬起头，看向前方。

不知克尔凯廓尔使用了什么力量，地砖开始疯狂向四周生长，那些本不该具备生命活动的坚硬物质此时一片又一片地爬上整个亭台，很快，这个亭台被地砖包裹成了一个黑色的方块，而那些浮雕在过程中碎裂，渣滓落的满地都是。

陆羽心中升起不好的预感。

正前方，地面上那颗由金悦坍缩而成的肉球开始蠕动起来，没等他有所举动，肉球好像落入水中似的没入瓷砖内。

瓷砖表面诡异地泛起层层涟漪，扩散，然后开裂。

陆羽凝视着肉球完全消失，而后，整个亭台瞬间扩散成了成千上万个相同的亭台。

“卧槽，什么鬼？”

陆羽也是绷不住了，他刚刚分明连眼都没有眨。

“你到底在做什么，你有什么企图？”

此刻陆羽选择狠狠把克尔凯廓尔的脑袋摔到地面，并踩在脚下，任由他那张脸和冰冷的地板摩擦。

克尔凯廓尔并未说话，反倒是眼前那具无头西装尸体跪倒在地，双手合十，对那些凭空出现的亭台作出一幅祷告模样。

“在信仰的路上，我们都是孤独的旅人。”

被踩在脚下的克尔凯廓尔发出嘶哑却坚定的声音。

“你知道人生的第三阶段是什么吗？”

陆羽听着克尔凯廓尔的话，并未回应。

他昂起头看向天花板，发现天花板被无止境的扩张了，尽头是一片沉默的黑。而刚刚骤然出现的所有黑瓷方砖亭台像阶梯一样层层延伸，并以罗马斗兽场的方式围绕在最初的这个亭台周围。

以现在的高度，陆羽想要抬头将所有的亭台尽收眼底都做不到。

但是，他发现之前因肉球没入瓷砖所留下来的那些涟漪，同样出现在了其他亭台的正中央，并且在此刻重新开始波动。

陆羽心中有了什么猜想。

“第三阶段，人生进入了宗教节点。这一阶段的人通过信仰超越了理性和逻辑的限制，实现了真正的自我。他们通过信仰的“跳跃”，达到了内在性的真理，摆脱了绝望，实现了本真的自我。”

克尔凯廓尔不紧不慢地说道。

哪怕被踩在脚下，他也拥有绝对的从容，好像他穿着昂贵的服装，坐在某个贵族庄园里，正就着红酒杯欣赏着庄园内奴隶们劳动的景色。

“宗教是不理智的。”

陆羽冷冷地说道。

与此同时，那无数个亭台的正中央开始冒出一个又一个圆形肉球，它们像破土而出的嫩芽，挤碎一块又一块冰冷瓷砖，努力钻到了地面上。

一胀、一缩，它们似乎在呼吸着周遭空气。

“人类不过是生物机器。”克尔凯廓尔的脸部仍然对着地面，但这不妨碍他发声：“你所认为的理性，和感性一样，不过也是一种机械运动。”

“但我想你其实没有资格探讨这种话题。”

他慢悠悠说道：“我能感受到你的恐惧、慌张、不解……你远未达到理性边界，恐怕也无法接受我的做法。所以，我没有什么必要跟你分享我的计划。”

陆羽边听着他在说话，边注视着周围无数亭台上的那些肉球。

那些肉球“呼吸”的速度越来越快，几乎没过几十秒，像是绷紧的皮筋骤然断裂般，它们纷纷裂开。

而每一个裂开的肉球里，都爬出了一个裸体女人。

那不是金悦。

踮脚尖、浑身赤裸苍白、双目焦灼、头戴花冠。

那是……鬼花旦！

“你看，你害怕了。为什么要害怕呢？假如我跟你说，只要这个地方存在，‘黄昏’便再无威胁，你还会害怕吗？”

克尔凯廓尔轻笑着：

“这可是人类的胜利，绝对的胜利啊。”

陆羽不断后退着，直到他触碰到另一个亭台，直到他用手掌感受到这无比真实的冷冽，他能够确认自己所处的地方是现实，那近乎无数的鬼花旦是真实存在的。

陆羽忽然想起金悦制造而出的那成千上万个金尧，当初他在冷库里看到他们，现在他在亭台里看到鬼花旦——制造者成为了被制造者，一切逆转了。

但怎么可能？

鬼花旦拥有这么恐怖的灵异，怎么能够大批量制造？

一个鬼花旦尚能影响整个澄潭，那这么多鬼花旦，岂不是能影响一整个国家？？

“所以，这就是黑盒让我来的原因。”

陆羽止不住的想立刻结束这一切。

可他也的确好奇，克尔凯廓尔所作所为究竟为何？

哪怕克尔凯廓尔没有明确表示什么是黄昏，他也能从克尔凯廓尔描述的事物关系中窥到一丝真相。

黄昏大概率是灵异末日的另一种形容。

他现在看见的这无数个鬼花旦是克尔凯廓尔利用鬼花旦“灵异癌变”后的产物。

所以克尔凯廓尔的意思是，现在这个地方，能够抵御灵异末日。

所以他那么自信，笃定自己做的是对的，甚至直截了当地说：“这是人类的绝对胜利。”

既如此，自己应该摧毁这一切吗？

“到底什么是黄昏？”

陆羽头一次觉得自己把握不住善与恶，他必须了解清楚这个概念才能够做选择。于是他将克尔凯廓尔的脑袋翻了个面，让他能够看着自己，并且，看清自己的严肃。

陆羽没注意到的是，就在此刻，那些鬼花旦摆出了奇怪的姿势，像是在唱戏。而距离他十几米的那具无头西装尸体，也缓缓站了起来，摆出了同样的姿势。

“天守阁，绝天绝地之处。”克尔凯廓尔看着陆羽眸中的认真，竟也减少了几分轻浮，说道：“所谓黄昏，正是像你现在这般绝望。”

“什么意思？”陆羽并不觉得自己现在很绝望。

“意思是当黄昏来临，世界将会被封锁，人间厉鬼横行。”

“那又如何？还有我们这样的人存在，不是吗？”

“不……我想你小看了黄昏，假若……厉鬼的数量不是一两只，而是，几十亿，几百亿只呢……届时，整个地球都会被某种恐怖的力量封锁，人们无法逃离，只能慢慢等待死亡。”

“能够覆盖地球的超大号鬼域，以及几百亿入侵地球的厉鬼？”陆羽皱紧了眉头。

克尔凯廓尔轻笑道：“是啊，而且黄昏这个名词有些不切实际了，毕竟大部分人是坚持不到黄昏的，只需要几个小时，全球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九的人都会被残杀。从厉鬼入侵开始算，那时不过正午，距离‘黄昏’还有好几个小时呢。”

“不，怎么可能。”

陆羽紧紧扼住克尔凯廓尔的咽喉，他知道这不会阻碍对方说话：“照你这样说，但凡黄昏降临一次，全人类就会立刻完蛋，那你怎么会知道这些？”

克尔凯廓尔扬了扬眉：“谁跟你说，我们所在的世界，只有一个地球，或者……只有一个宇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