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火刑

来自审判局的黑色马车停在门口，夜幕下的夜色甚至看不清它。

“上我的车。”霍斯对康坦说。布兰奇低声在耳边说了一句，拉着希拉上了另一架马车。

今天霍斯大人就是来找你的。这是布兰奇的原话。

黑色马车像是行驶的监狱，康坦靠在冰冷的铁壁上，完全看不见外面的景色。

霍斯倚着铁壁，苍老的脸皱纹密布。

“吓到你了么？”霍斯问。

“没有，我只是在想霍斯大人找我的原因。”康坦说。

“歌尔和尼雅今晚会被处以火刑，你怎么看？”霍斯忽然问。

这个问题让康坦愣了一下，没有立刻回答。康坦沉默了一会才说：“那是她们应得的。”

“你忠于秩序之神么？”霍斯点点头又问。

“我信仰秩序之神。”康坦用了取巧的回答。

“如果极北城出现困难需要你拼命，你作为审判官愿意付出生命吗？”

“愿意。”

康坦隐隐感觉出了这些问题的目的，就像是某种结构化的面试，但显然霍斯并不在意康坦的回答，只是把一个个的问题抛出来。

“嗯。”霍斯有些疲惫地闭上眼，“回头让布兰奇给你登记吧，我允许你加入审判局了。”

真的是考核。加入审判局也是康坦的需求。

“收尸鬼还好吧？”霍斯问。

他们两个认识？也对，他们年纪都很大，很可能是同一时代的人。

“他把自己锁在了冰窟。”康坦如实说。

“冰窟啊……”霍斯露出回忆的神色，“收尸鬼确实一直在遵守当年的约定啊。”

“当年的约定是……”康坦试着询问。

“我们保护死亡教会，他们继续维护极北城死亡的平衡。”霍斯说，“和你说说审判局的建立吧，这些事情等本来是要等到你真正加入审判局才会知道的。”

“弗朗诺？”

“呵呵，你以为审判局是他建立的？他只是个逃跑的懦夫。”霍斯冷笑，“真正的审判局是从十年前的秩序教会分裂出来的，当年的主教弗朗诺只不过是一个傀儡而已，真正控制秩序教会的是那时的副主教，也就是你看到的道伦斯的儿子。”

“他死了？”康坦从希拉那里已经得到了这个信息。

“死了，死在我手里。”霍斯抚摸剑柄，“我们不能接受十二个教会之间的斗争，之后支持和反对教会之争的人就此分裂，我们成立了审判局，帮助在极北城中相对弱小的教会抵抗别的教会。但最后只有死亡教会愿意接受我们的庇护。”

“可现在他们也……”

“他们死得只剩下收尸鬼了。”霍斯幽幽地说，“但这不对，应该说除了收尸鬼其他人都自愿变成了只会机械行动的人偶。”

康坦忽然明白了那天那一队不像是正常人的收尸人和他们的终点是什么了。那些就是死亡教会的收尸人们？他们死后了变成了机械化的人偶，一天不歇息地帮助这座极北城处理尸体。

“教会之争的目的是什么呢？”

“目的……”霍斯双眼迷离，好像记忆飞到了遥远的时间尽头，“那是秩序之神的旨意……他命令我们征讨其他教会。”

康坦吃了一惊，“这条旨意只针对极北城吗？”

霍斯摇摇头，“我不知道其他城市的教会有没有收到这条命令，但是极北城基本是和帝国处于脱节的状态，但那时太紧急了，我们没有时间去了解事情的全貌，因为其他教会也来征讨我们了。那场战争开始的快，结束的也快，几乎只在一周内，秩序教会就取得隐秘的胜利，而审判局作为原来秩序教会的一部分得到了保留，变成了秩序教会的附庸。”

这时马车停下了，霍斯和康坦下了车，大风浩浩荡荡地穿过尖塔，火刑场上歌尔和尼雅被缚在木架上，四周穿着黑色军服的审判局骑士围绕着他们，把人群隔开。

布兰奇小跑过来，把厚厚的一叠文件递到到霍斯面前，这是全部的卷宗。

歌尔每项罪名都记录在册，研究非法的仪式魔法、盗窃尸体、漠视生命、侮辱神圣……按照审判局的规则，任何一条都是足以处以死刑的罪名。

最后一面记录的是尼雅的罪名，康坦目光瞥到那一行字。最后一面陈述的是尼雅试图吞掉她的父亲。

康坦微微一震，猛地抬头看向尼雅，不敢相信自己眼前的一切。

尼雅即使被束缚着，可依旧美得像一幅画，清淡的眼神下她的脸就像纯白的花蕊，比云上的天使还要高不可攀。她的美丽介乎真实和虚幻之间，仿佛被一层朦胧的光笼罩，让人看不清楚。

“她在环器里试图吞噬她的父亲，达到完整的状态。”霍斯说，“李斯特把关于埃尔法的种子埋到了歌尔的心底，那个种子会逐渐生长，成为宿主的执念，但那时宿主其实已经被取代了，某种被他们称为“埃尔法”的东西就诞生了，为了它的降生，他们需要容器，尼雅就是那个容器，而你看到的尼雅其实已经是完成了一半的容器。她所有的一切都是演出来的，就像弱小的野兽会本能地示弱保护自己，当它成长起来就会吞噬你，那个以“七宗罪”为顺序的仪式魔法就是最后一步，一旦那个魔法完成，他们所谓的埃尔法就会降生。”

“所以，尼雅吞掉歌尔，是为了和“埃尔法”合体？”康坦低声说。

他无法想象尼雅竟然是演出来的。她所有表现出来的都是在示弱吗……一旦她完整了，就会毫不犹豫地扑向他人么？

康坦抬眼看向火刑架上的尼雅，尼雅身上的花香被风吹来，像是晒干的栀子花或者白蔷薇，冰雪般的肌肤竟沁出了少女般的羞红，冷冰冰的火刑场因这一抹红而温暖起来，温暖得简直能把人融化。

康坦几乎一瞬间就头脑空白了，无名的火从腹部升起，他缓缓闭上眼，感觉心脏在狂跳。

霍斯沉稳的手按住康坦，“不要被她迷惑了，她会挑起你的欲望。”

康坦心跳平静下来。

霍斯在案宗上签上自己的名字。同时熊熊的火焰腾地燃烧起来，瞬间吞噬歌尔和尼雅。

“可是她为什么要阻止仪式魔法，她扑倒歌尔的时候应该已经醒过来了！”

火焰燃起的瞬间，康坦猛地抬头，看向霍斯。

“审判官最忌讳的就是仁慈。康坦，你还需要时间适应。”霍斯低声说。

康坦盯着这个老人，沉默了很久，直到火焰渐渐变成了黑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