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花妖 锦瑟

我是没有见过锦瑟口中的赵凌衡的。在我追踪了方圆六十里后终于找寻到了那浓烈的气味。湖面上一位身穿淡青灰内衫,浅云色细麻罩衫的男子在挥剑练字斩断飘落的竹叶,身形高挑挺拔舞剑间如行云流水。

我顶破头顶的冰探头而出,人影停下动作转向我。那是怎样一道目光,浓眉剑目,忧伤和淡漠像从千年前穿梭而来,溢出眼角。像是被他的眼神烫到,我愣了会,果然他也是对锦瑟有非常不同的情绪的。

“凌衡哥哥,是我呀,我是瑟瑟。”我爬出湖面,甩甩身上的水,朝他咧嘴微笑。

“唉,你这。”一把泛着银光的剑指到了我胸前“来这里做什么。”

“凌衡哥哥,你干嘛呢我是锦瑟啊。”

“你不是她。”他打量我,一抬眸审视我,好像透过我这张躯壳看出我弱小的小莲花本体。

“你这样瑟瑟非常伤心。”漫天的飞雪与枫叶随着我的衣裙与青丝起舞,我是不怕冷的,所以只着一件非常单薄的白色罗纱裙。

“有朋自远方来,难道凌衡哥哥不请我进去坐一坐?”我扫过周围,天确实是像黎明或者黄昏的灰暗,雪这般厚,他这一肉体凡身居然跟我穿的一样单薄。

他点燃房间四个角落的汉灯,关上了窗户,屋外的风声被隔绝。

我接过他递给我的茶水“看姑娘在冰水中能神色自若的与在下讲话,姑娘不是普通人。”

我秋波一转“哦?那将军觉得我是什么人?”

“姑娘这次光临寒舍必定是有事拜访。”

我的手指抚上他的手腕,他的眼神有点耐人寻味却也没制止。

“如果我说我能治好将军的病,那我们不妨来做场交易。”

“哦?什么交易?”

我的青葱玉手在他粗犷的黄褐色手臂上游动。“将军的血至阳至烈,往往会受不了体内炙热的躁动,是因为将军体内在八年前被种下一颗气息兰,会使你燥热难安,日渐消沉。所以将军找了这么一个居所,这座院子在高山之上,常年被冰雪覆盖。”

“而我,可以去除将军体内的气息兰。啊!你干嘛,痛痛痛,放手。”

他突然反握我的芊芊手腕,在我白皙的皮肤上掐出了几个红手印。“你是冰寒至阴体系?”

我甩甩手。这你都能探出来。

“她也是,但你更甚。”

我握紧他滚烫的手,将凝冰之息传输给他,“你现在可有觉清凉些?你体内的气息兰我是取不出来了,它与你的血肉长在一起,但我可以输送凝冰之息去压制它。每月两次,每次半个时辰,大致半年,你的病就会完全康复。”

他不讲话,任由我握着。

我真的是个法力低微的小妖,在我传输了真气后竟觉得头晕目眩直直载了下去。

漫天的红霞映在一粉雕玉琢的男孩稚嫩的脸庞上,他小心的触碰我的脸蛋,我觉得他眼熟,朝他咯咯大笑。

“啊,阿辞她笑了她笑了。”男孩手舞足蹈朝她身旁一美妇欢呼。

“唉这丫头这都生下来三天了,一直哭一直哭,难得见到衡儿这般笑的这般灿烂。”

“衡儿说明你与阿辞妹妹有缘呢,这可是她第一次笑,你可喜欢这妹妹否?”

小男孩望着我咧嘴笑“自然喜欢,她还伸手抓我呢。”

“那将阿辞以后长大了给你当媳妇怎么样?”

小男孩突然朝绑着巾带的妇人与自家逗弄婴儿的大人跪下。“父亲母亲白叔卿娘娘在上,请受衡儿一拜,若能以后求娶阿辞妹妹,定要护她一生周全,一世平安。”

坏蛋!怎么能在我婴儿时就对我定娃娃亲,我抓啊抓,抓啊抓,想去抓住男孩的脸,男孩端正欢笑的颜在我眼前放大放大,变成了石子。

我硌得慌,醒了过来,我拿掉硌在我手臂下的沉香手串,重套回了手腕。

“奇怪,我怎么会做这样的梦。”房门已开,烛火与我的发丝在风中起舞,房间已空无一人。我给他留了封信“将军炙已压,卿欠一本,我复来取”。

在我的梦里他竟是在她出生时就已认识。我重钻进了结冰的湖水中,遁回了刘府的小池里,化身了原型与众莲花挤在一块。不行了我得要稍加休息七天半载才能好。

“先帝伴读,太子少师。若是刘府退婚,那必遭来这位少师不满,事到如今,也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让陆家主动退婚。瑟瑟,委屈你了,你可会觉得被退婚耻辱?”

锦瑟眼含泪光,双手抓紧我的胳膊。连连摇头,“若你能帮我度过这次,锦瑟没齿难忘。”

在刘府上下人的眼中,这位四小姐知书达理,温柔沉稳,那好,那我就不知书达理,不温柔也不沉稳。

陆临渊我却是见过的,我还没化形前的他鲜血浸灌我花瓣的味道,从前四百多年从未尝过,从后九年也再也没找到。若我找到他,一定要坑蒙拐骗让他心甘情愿让我吸个心满意足。

而我却没想到我水遁的最终地点却是在一方圆几百里都无任何土地的汪洋大海里。

海底的珊瑚礁石在太阳的映射下水光荡漾,五彩斑斓,而我也终于在一颗有人形高大的水草旁捞到了一个男人。

救还不是不救,是他自己在海里的,不是我害他的,不救他,锦瑟也就再也不用担心嫁他了。

我拍拍自己的脑袋“你真的是神志不清,他身上可是流着我这几百年魂牵梦绕对我修为大为长进的血。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救了他,日后我也少碰到点厄运。”

我探探他的鼻息,他脸色发肿,嘴唇苍白,脉搏非常微弱。现在离最近的陆地也要两百里路,我游过去起码一个时辰。我可以在水中呼吸,可他不能。

我咬咬牙扯下自己的二分之一的花瓣塞进他的口中。“我的五十年,五十年的功力,我可什么都还没捞到,你可不许死。”

我抓着他的胳膊游过这两百里上了一座岛。青绿葱葱,秋风萧瑟,桂花飘香十里气候宜人。我在岛上偏僻的竹林里高价租了一间院子。

他还有一口气全靠我的真气在吊着,我知他溺水之久,凡间的医术若要医好他,想是天方夜谭。

我知这山上灵气充沛,必是有些灵花妙草。将他放置在这竹床上后,我就背上背篓去爬山了。

“陆临渊,这都是你以后要欠我的,你一定得偿还我。”得我精疲力尽爬到半山腰看到一颗金光闪闪的绛珠仙草后,却不曾想到刚握紧就一股窒息的灼烧感,乌云压城,电闪雷鸣。

“何方妖孽?竟敢偷窃仙灵岛上的绛珠仙草?”突我眼前冒出个剑眉怒目手拿红缨枪的黑脸山神。

我只觉得烧心感更甚,像蔓延到我五脏六腑。

“山神大人饶命,小女在这汪洋大海中拾得一男子,这男子不是普通人,是如今晋朝的天子伴读,太子少师,他博学多才,为我朝大晋的江山出谋划策。他被奸人所害,已落入这海里浸泡一夜之久,小女望取得这颗仙草,救他性命。”

我快要死掉了,这山神属火性,我被这暴雨淋了个落汤鸡,却丝毫不减这痛楚。早知这么痛,我就不来了。

“他命丧与不丧,那自是他的定数。旁人如何干预的得?何况,我这绛珠仙草,起是你一无知妖邪之物可以窃得?”

“那敢问大人,生长在这仙灵岛的仙草是否都是服务于这清溪镇的百姓?那他们可采得?”

“那是自然!我存在的意义就是守护这一方百姓,庇佑他们风调雨顺,这山上的所有事物本就属于他们,他们想拿多少拿多少。”

“那敢问大人,若我不是妖,只是一寻常百姓家的姑娘,您是否给我?”

“自然。”

“那原因又是为何,是因为在大人眼中妖自是自私害人,人自是脆弱心善,所以你要保护人。可我拿这株仙草一不为害人,二不为谋利,我只是在救一个和我毫无关系的人,只是因为他青年才俊,命本不该丧在此。”

山神黝着一张脸在沉思我话中的意义。我趁他没有在动怒,抓住仙草匆匆下了山。

我最后憋了一口气将草药捣碎喂进他口中,就现出了原形敷在了装满水的缸中静养。

“这一次就当是感恩你当年血浸我身助我化形之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