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了神界这趟,黎卿在干嘛,我在开早会的时候,黎卿在干嘛?在睡觉,不行,她可是三界圣女,总是在我这不务正业,天君会骂死我的。不能只有我卷。
我在狐帝殿外杵了好一会,住久了翻新过的天承殿,看这狐帝殿还真有些不习惯,可不是我针对黎卿咋滴,是这地方真碰不得,只有青丘狐帝殿是记录着每一任狐帝生平与供奉狐帝神像的地方,还翻新,我要真敢动狐帝殿一砖一瓦,姑姑就敢过来把我皮扒了,狐帝殿意义非凡,远不能轮到我去动。
刚开始远远看着这个地方,就像看着双狐台上的黎卿,也像那把政论殿中的青御椅,我自认为自己这一生的功绩卓著,是超世之功,可自己的画像,却绝不可能被挂进这狐帝殿中。
我不会羡慕或者嫉妒,她不配,这狐帝也不能是我,只是不甘,是遗憾,是对黎卿赤裸裸的痛恨,我不能被供奉,那凭什么黎卿就能被我的后代子孙供奉?她哪怕有半分在意过这个家吗?
黎卿满脸微笑,对待他人时的冷漠厌世到我这突然就温柔了不少:“焱儿久等啦,我不知道会那么快,没有带送别礼,我带焱儿出去买样东西,补偿补偿吧。”
哪来的送别礼一说,不过是想送礼物的借口罢了,这小心思啊。
是有些没想到她会带我来怀明阁珠宝行买戒指,每一笔账目都有详细记载,哪怕我是这儿的真正幕后创办者,也得规规矩矩付完钱拿东西再走。
“姐姐,你是不是忘了,我没有办法上神界。”
“哦,我就给你介绍,白让你担心,怀明阁这地方很神奇,就像青丘,我说不明白,但你是可以进的。”
我能不知道么,只是我现在不问,等会同样问题,发问的就是她了。
“是吗,那可真是有趣。”
怎样待在那的问题解决了,那如何去,就不是问题了。
怀明阁建立在山峰之上,这整座山都是怀明阁的,我与黎卿走在怀明阁专卖珠宝的街道,虽然也有饭店与卖其他的商店,但别的街乃至整个神界可找不到比这条街再精致的珠宝玉器了。
“其实我不是很喜欢戴首饰,而且我妆匣中的饰品够多了。”
黎卿右手牵起我的左手,抬到我面前:“我以为你会喜欢的。”袖子因为动作而落下,露出我戴了多时的手饰,不知何时,她注意到了那条蛇骨手链。
“好吧,那看看吧。”我很无奈,撒的谎多了,再说我不喜欢,那又该怎么解释手上的这条手链?难不成说我在养蛊,我可不想让她知道我会这些。
这一路逛下去,左看看右看看,珠宝店瞅都没瞅一眼,倒是打包了许多好吃的。
不知道是逛了多久,也饱了,应着黎卿强烈要求,还是随便进了一家专卖玉饰的珠宝店。
拉扯间,我告诉她:“如果还有空闲时间,下一次逛街奔服装店吧。”毕竟我妆匣中的珠宝首饰一般都是各界不知道谁谁谁上供的,由灵兰臻选实在珍贵稀奇的,才会入我的眼,是独一无二的款。
黎卿问道:“所以为什么不喜欢呢?”
“拘束,没时间。”
突然,一位掌柜小姐姐搭腔:“或许并不是厌恶其带来的束缚感,或许只是送礼之人不对,又或是款式不顺夫人圣心。”
说话是好听,话术套路挺好,一下就让我注意到了这家店的特别之处,改了口,有些别扭:“那就,再试试。”
这一看,怀明阁前山还是卖保守了,不像后山的拍卖会啊,收藏屋啊,那里可不是有钱就能进的,同样,卖的东西也绝对是这世上独一无二有灵魂的,还有好几件是从我私库去挖的,能进私库的,无非是千金不换的希世之珍,但根本不用,留着吃灰的。
小姐姐戴着白手套,将一只玛瑙手镯小心翼翼往我右手上戴,嘴里还不住夸赞,很奇怪,她的语气很平淡,但说出的话总是中听,让我心生愉悦:“夫人的手真是骨节分明,白皙如玉,不知这梅花浮雕玛瑙镯是否相配呢?”真的很想我平时的说话方式,也难怪,如今怀明阁的所有员工都出自青宫,是白焚替我用我的力量唤醒了这些混沌的种子,下属都有些像主人……虽然这解释有些离谱。
镯子是美的,不只是一味的白色,因着色差,在镯身上雕出栩栩如生的梅花枝。
我抬起手细细端详,点着头:“好看,那要了吧,多试几件。”
既然不是我付钱,又起了兴致,那就得麻烦黎卿多掏些钱了。
“你喜欢就好,难得有空,选上的就都买了吧。”
其实想都不用想,镯子一般在左手上好,毕竟我不是左撇子,但是现在我左手已经戴有首饰了,所以手上这蛊养成之前我都不会戴镯子。
在别的街区逛了好些时辰,离开怀明阁,我们并没有着急着回帝内,在民间到处逛悠,买来的东西都被我收纳进空间了。
没有目的的漫游,最好的地点当然就是青鸟族。这四族居民大部分都是神,也没个睡午觉的习惯,大中午,街道上的人还是络绎不绝,热闹非凡,那可不是烦人的嘈杂。
我意有所指:“姐姐,最近会很忙。”
“我知道,你要渡劫。”她总是什么都憋在心里的这种性格,我真的好讨厌。
“你似乎,有心事。”
黎卿强扯出一抹笑:“焱儿啊,我想改个名,冠白姓。”
“为什么呢?”
路过卖糖葫芦和做糖人,糖画的摊子,我止步买了几串,入秋的第一串糖葫芦,凤凰样式的糖画,钱是自己付的,没有买黎卿的那份,她不爱吃糖。
等我买完,付了钱,黎卿才接着话题聊:“姑姑说,神界圣女与青丘女君是要有婚事的。”
“婚事我同意,与改名有什么关系。”我似乎并不在意她提出任何问题,游刃有余地答话,一手拿糖葫芦,一手拿糖画,咬下半颗山楂。
“我想,你觉得白林娜这个名字怎么样?”
她此话一出,我的心情不太好,她是怎么敢说的呀?不耐烦的情绪压也压不住,话顿了一下。
“林娜,姐姐不觉得林与焱相冲吗?”
“我想向你坦白件事,希望你也不要隐瞒我什么。”她继续说下去“我突然拥有的记忆,你比我更清楚,是么?”
“是。”她既然敢问,就没有必要隐瞒,我再也不能冷静,染上一丝怒气,没有回头,也没有停下,我怕我忍不住给她一巴掌,失了涵养。
“我的焱儿没有本事开启轮回,你不是我的焱儿。”
“先不说我是不是郁焱,我怎么着也不得是你的。”
“解释一下。”
好好好,今早心情好,跟你解释一下。
黎卿还贴心的隔绝周围人的视听。
“你可以将我们俩看作四个人,你也知道有白林娜这号人吧,真要说爱情中的谁是谁,郁焱是她的,你,是黎卿,你的前身是梓,白林娜不是,你也知道,在那第二次轮回中,承担圣女之责的是白焱灵,而执掌青丘印的是白林娜,白林娜不是梓,她从始至终都不是圣女,你也不是白林娜,要说我,郁焱她死没死不关你的事,郁焱这个名字只是个身份罢了,你不用在意我是谁。”
众神不知道黎卿就是梓,黎卿也并不把‘自己是梓’当秘密,可如果我知道了,这就是个被揭开的‘秘密’,她不想让我知道。
“我不想是黎卿,不想是对你做过那么多惨绝人寰的事的黎卿,如果我是白林娜,你是不是就不会讨厌我?”
“你这样会恶心到我的。非要说我与第二次轮回的郁焱有什么区别,她不认识你,若她还活着,白林娜只是她存于心中永远都不会存在的白月光。”久久等不来她的回应,我发泄一般将凤凰样式的糖画咬去一个凤凰脑袋,“是我演的太像那么回事,导致你只看见了我对你的讨厌,而从没感觉到我对你的深深狠毒。”
“所以呢?那天,那天你对我的好意。”黎卿有些急迫了。
“您是三界高高在上的圣女啊!是青丘的狐帝,只要你想,无数人就会想着巴结你,讨好你,你缺我那点不是真心的好意吗?”
“好吗?是被操纵的圣女,还是没有实权的狐帝?”
没有实权?黎卿要是真的跟我抢主导位,我争不过。
“姐姐,你与我相差的,只会是脑子。圣女的权利没体现在我身上,所以显得渺小,但它一点都不渺小,只是你不用。”
用了圣女特权,我就必须承担圣女的责任,这对我的计划无益。
“不,我追求的不是权利,我只想要一颗真心。”
“你有了权,有了钱,有了势,自然就会有真心。”
“那你的真心呢,我是否要弥补什么才能得到?”
“你不需要弥补,陪着我,相敬如宾,就好了,我会把你当做一个姐姐,我也会很尊敬我的姐姐。”最后那个姐姐说的很重。
“可是姐姐这颗心不纯了呀,我有心了,有一颗对你的赤诚之心。”
“真心在我这并不值钱。”
“我有真心,有实力,我的能力能给我换来很多很多钱,而我的真心可以将这些双手奉上,只要你想,它可以值得你想要的任何东西,我都会为你取来。”
“这是情话吗?”这句话意思就是我不觉得这感人。
“是承诺。”嗯,听着舒心了。
“为什么真心在我这不值钱,你想过吗?我总会不经意糟蹋它。”死亡问题。
“一颗值钱的心,必不会思想萎靡。”
她这么说,我再把天聊死就不礼貌了。
“所以你说这颗心值得来换我的满心满意吗?”
“她不求的,让我默默爱着就好。”她这一刻的迷恋达到了顶峰。
我也真的忍不住回怼:“那你说这些又有什么意义?让我生气吗?还是你自私的只想获得问题的答案,而不去想想我会作何感受?你明知道那段经历惨绝人寰……”
她那话的意思就是想得到我的回应,可我怼她的这段又何不是她的真实想法。
我到底是为什么要拿她于呒衿婪比啊,我有罪,简直拉低衿婪的圣洁。
起初轮回的事只有我们知道。
我们,一个是我,另一个,她知道是谁,是梦魇,她早就见过梦魇了。
现在不止了。
站在云境前的一直注视着我的呒衿婪肯定也知道了。
……
“要是被天君知道他花了那么多资源养出个恋爱脑,小心他揍你。”
“你是否有我不知道的,别的名字,别的身份。”
我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没有。”
一亿多岁的老油条在这装纯情演纯爱呢,恶心。
算啦,我大人不计小人过,容人之量乃君子体恤,这事算过了,也就不气了,不生气,不生气,气死这班没人替。
希望她要模仿白林娜能逐渐像呒衿婪,算了,我不是很想要衿婪的替身。
呒衿婪与黎卿有区别,衿婪看我时是敬畏,与一丝天真的幻想,与我相处的轻松,她不像黎卿那样会端着,虽然夏酩姝事件过后她的确,变得有些沉默寡言。而黎卿,她的眼中像捏着一团火,极力隐忍克制,隐藏猜忌与满腹的算计,还有对旁人下意识的不信任,对我亦是如此。
黎卿的誓言很有分量,我大可相信她满心满眼都是我,同样的,我稍微刺激一下,就得疯,或者说她已经疯了。
我知道那是什么感觉,我也是这样,我讨厌这样,但她不会演,她比我固执。
晚上,我手上拿着钟画安的资料,再做最后一次核验,与黎卿并排而坐:“姐姐是天君几乎认定的继承人,趁着这个身份可以早些接手浅鲮堂的管理。”
她用着开玩笑的语气,说着我不想听到的丧气话:“你就不怕我搞砸了?或是被什么人欺负?”
我听这话不高兴了,放下手中的工作,就在那静默着,她小心抬起我的下颚,侧看着我,想要对上我的眼睛,我欲撇开,她心里落寞自觉放手时,我又扭转过头,直勾勾地盯着她还未收目光的眼睛。
我的动作很细,像顶着千斤重,挪移着头,斜斜看她,她对上我的眼神,是那种淡漠到藐视一切的眼神,又很快移开,嘴角的笑变得僵硬。她看到我这样的眼神,会心虚,会恐慌。凌潇也会,但作为我最佳搭档的凌潇,她总是故作轻松,甚至会因为我做出这个动作而觉得我好看。
哎呀,黎卿输麻了呀,凌潇好歹是适合做朋友的。
我当然知道怎么说才会让她有感触:“我的东西还不许谁伤着。”嘴角还是挂着淡淡的笑,眉眼皱都没皱一下,细看表情,没什么变化,但周围的气压降了,她感觉不到我身上任何情绪波动。
而她正像我想的那样,入了圈套,对这句话表现的反感:“东西?”
我才像是刚刚反应过来,眼神一顿一停,表达的刚刚好,灿烂一笑:“姐姐,抱歉。”似乎真的只是把她看作一种附属品。
我没有想拒绝她好意的意思,只是我的姐姐啊,你必须要奋斗起来了,对‘东西’这个词,她将没世不忘。
就很奇怪,他们这怎么看出我的眼神而推断出我的情绪呢?我这双眼睛啊,里面明明什么都没装,却已经浑浊不堪了。
……所以‘小白鼠’是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