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冲我来了……
陈吒定睛看着眼前这位谢雄虎。
这人面容硬朗老成,中人之姿,平日里沉默寡言,没什么存在感。
但陈吒知道,这家伙是陈追云手下最得力的一员干将。
谢家并非仙人世家,家中仅有筑基修士,在诸多仙嗣中,算是次一等的。
可这谢雄虎颇有计较,攀上了神目陈家这支高枝。从孩童时代起,他便已是陈追云鞍前马后。
陈追云有任何新奇想法,谢雄虎都是第一个去办的。不论是捉鸡杀狗,还是欺侮幼童,只要陈追云开口,这谢雄虎办起来绝无丝毫犹豫。
陈吒毫不怀疑,便是陈追云要他殴父杀母,欺凌亲妹,他也绝不会皱一下眉头。
“刚才提醒邹灵巧,让他更加注意到我了……”
“邹姑娘稳住了阵脚,让他一时奇袭不下,不慎露了些门道出来,心下不忿,便让谢雄虎来试探于我,想看我又藏了些什么……”
“拒绝这场比试?”
陈吒看向陈追云。后者目光如剑,牢牢锁住陈吒。
“不,不可能。不能拒绝。”
“这陈追云是个善于以势压人的。如果今日露了怯,想等演武会的时候找回场子,可不一定还找得回来。”
“必须正面接下他的‘势’!”
“况且……”
陈吒眸子微动,扫过围观的同学。
并非所有人都是三公子的手下。
但他们也不见得站在陈吒这边。
更多是观望,衡量,随风摇摆,以求己安而已。
林轻、邹灵巧,都是因为不喜欢陈追云的作风,才和陈吒走到一起。
他俩接连落败受辱,其他学子也都看在眼里。
他们会怎么想?
陈吒无心追求领袖、统治之类的玩意儿。
他只知道,要是这一届同窗学子变成陈追云的一言堂,自己会很不爽!
不论是丰灵子的期望,还是陈吒自己的意愿……
站出来,打败三公子和他的手下,这件事都非做不可!
陈吒心下已定,朝面前谢雄虎送出手掌:
“谢兄弟,请。”
谢雄虎嘴角微微一跳,也不多言,转身迈出几步,在场地中央站定,缓缓拔出刀来。
谢雄虎选的武器,是刀。
雁翎刀形制,刀身雪白,刀尖一点寒芒,晃得人睁不开眼。
不过,这刀比寻常雁翎刀短了些。雁翎刀通常三尺左右,这把刀却只有两尺出头。
“更像是胁差……”
“愈短愈险……要是被他近了身,分分钟腰上开个窟窿……”
“是了,这人给陈追云办事,将来怕是少不了刺杀之类的活计……”
陈吒盯着那把短刀,慢慢拔出腰间重剑,摆出平常习练的架势。
左臂低垂在前,持剑的右手平举在后,侧身对敌。
两人寂静无声,谁也没有先攻。
只见陈吒挪着小步,一点点往谢雄虎跟前凑去。
围观的学子们,已经小声议论了起来。
“……你觉得谁赢?”
“当然是谢雄虎,还用想。”
“陈吒不是也挺厉害的?不但术学修为样样第一,当初选拔的时候,一招解决赵霆……”
“此一时彼一时也。如今练兵刃,可又不一样了。最近他天天和邹家林家那俩互练,手上疏松得很。”
“他打不过邹家那妮子?那没戏了,谢雄虎应该跟她一个水平,恐怕还有胜过……”
这边,林轻接了邹灵巧,拿开手时,脖上的血已经止住了。
林轻松了口气。邹灵巧见了,解释道:
“……如今‘非氓’了,这点皮肉小伤算不得甚么。”
两人这才看向场中。林轻见陈吒摆的正是日常输了不知多少遍的架势,一颗心又提了起来。
“吒兄这剑法还没成呢,这样比斗,岂不是送的……”
邹灵巧却神色有些古怪,问道:
“……刚才是他提醒我吧?”
“当然是。吒兄的声音你都听不出来了?”林轻奇道。
“激斗之下,头脑和平日你我比试时全然不同,全副心思都集中在自己和对手身上,哪儿还注意得到这些。”邹灵巧解释道,“我们恐怕还是缺了生死历练……”
邹灵巧沉吟片刻,继续道:
“……不过,陈吒那家伙倒似乎与我们不同。他那副沉稳模样,倒像是比我们多活了十几岁似的……
“我现在有些明白了,如果是他的话,真能赢也说不定……”
两人说话间,陈吒已经逐步挪到了谢雄虎跟前。
两人前脚几乎已经挨到了一起。
不论是兵刃还是拳脚,哪怕一两寸的攻击距离,都足以制造出巨大的攻击范围优势。
手长的就是好打手短的,长枪就是好打短剑。
所以,长兵对短兵,最重要的,便是把控距离。
始终保持两人间距处在己方最佳攻击距离处,而非对方的,便是过招的关键。
可陈吒手持长剑,却主动将自己送进了谢雄虎的攻击范围里!
周围学子已经响起了低微的嗡嗡声。
“他是怎么回事?”
“哪儿有凑过去让人砍的?”
“这陈吒是不是读书读傻了?”
“看来是个只会读书的,让他习武还是太难了……”
谢雄虎眼睛微眯。
眼前这个陈吒绝不是傻子。
这小子不知得了什么机缘,自幼仙选拔开始,武艺眨眼间突飞猛进。
不但赵霆没打过他,前些日子比斗,三公子竟也莫名在他手下吃了个闷亏。
他隐忍多年,绝非不晓事的庸才!
必须把他当作堪比三公子的对手,出全力应付!
但是……他的剑法到底是何模样……
谢雄虎不是没有偷看过陈吒的习练和比试,但每次所见,这小子招式古怪,出手别扭,除了速度迅烈,势大力沉外,还真看不出什么来。
如今计较,只有先试探几招,逼出他的真功夫……
谢雄虎心中算定,肌肉渐渐绷紧,仔细衡量着两人的距离。
陈吒前腿伸出,又往前滑了半步,身体也向前移了过来。
就是现在!
谢雄虎腰背急扭,短刀一闪,斜斜往他上臂削去。
“你剑在右侧,左侧毫无防备,唯有后撤!”
“只要你动起来,就能寻你破绽!”
“至于道术,非氓用剑能修的就那么几类……”
“先逼出你的剑法和道术来!”
谢雄虎脑中念头急闪,却听见“铛——”的一声。
只见陈吒低垂的左臂已不知何时抬起,短刀劈在臂上,竟发出沉闷的相击声!
“这不可能!”
“大家都是‘非氓’,他怎敢用手臂接刀!”
谢雄虎心念急转,意欲收刀之时,陈吒的左臂已经顺着刀身攀了上来。
他一开始便是往捉住谢雄虎右臂而去,挡下刀势,倒反而是顺带一般。
眨眼之间,手掌已如虎钳般钳住了谢雄虎手腕!
谢雄虎一惊,欲往后撤,但右臂被擒,哪里走得开?
陈吒右手早动,重剑扫出,已经停在谢雄虎颈前!
胜负已分!
陈吒左手用力一扭,将谢雄虎扭得短刀脱手,掉在地上,“哐当”一声,响彻全场。
在一片寂静中,陈吒收回重剑,倒提在手,退后一步,抱了拳道:
“承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