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曹化淳

皇城北安门外，一座大宅，乃是司礼监秉笔太监、东厂提督曹化淳的私宅，此处近司礼监，不在宫中当值的时候，曹化淳便在此居住。

这日下午，曹化淳从宫中当值回来，张重已经在他后宅中等候多时。

曹化淳匆匆进入后堂会客厅，张重上前见礼，曹化淳受礼之后便在主位上坐下。

张重站在他对面，颇有些不自在。

曹化淳问道：“张将军拜帖求见咱家，不知有何贵干？”

曹化淳现在是炙手可热的人物，不仅因为他是信王潜邸出身，更是因为他经温体仁倒台一案，仍然屹立不倒，可知在皇帝心目中的地位。

这种炙手可热的人物，都是朝臣或者封疆大吏的巴结对象，像张重这种普通武官，原本甚至都不会入曹化淳的法眼。

但是张重新携大胜，在京师大出风头，昨日平台召对，所提漕粮海运一策，深得圣心，已非普通外官可比，所以曹化淳还是在下直之后接见了张重。

但是内侍太监私自会见外地武官，多少有些忌讳，所以也只能安排在后堂偷偷会见。

张重说道：“昨日陛下平台召见卑职等人，卑职提出漕粮海运之策，不知公公以为如何？”

曹化淳听懂了张重的话外之音，这件事情昨日召对的时候几人已经讨论得很透彻，崇祯虽然当场并未表态，但是以曹化淳对崇祯的了解，崇祯对这个方略已经十分属意，张重此时明为问曹化淳的意见，实际上是打听崇祯对漕粮海运的态度和决心。

曹化淳既然已经答应接见张重，张重既然问起，他自然也不会刻意隐瞒，于是说道：“陛下对张将军所提漕粮海运之策十分欣赏，已令内阁会户部和兵部会议，切于本月中旬，便提出具体条陈。”

张重说道：“漕粮海运于国于民都是粮策，但若要推行下去，肯定少不了曹公公这般身居要职之人的推动。”

曹化淳未置可否，漕粮海运一事目前与他并没有直接关系，而且真要实行，肯定会得罪一大片既得利益集团，他犯不着趟这趟浑水。

张重见曹化淳没有搭话，继续说道：“然则漕粮海运一事，最关键的一点便在于‘保险’一项。”

曹化淳抬了一下头，问道：“昨日你说到保险之时，并没有细说，此项又如何具体运作？”

张重答道：“淮安庙湾的海船，皆有在当地守备署备案，每次出海都会登记出航日期和返港日期，咱们只需倒查近十年以来各船的出航和返航记录，便可推知海船的失事率。”

曹化淳问道：“知道失事率那又如何？”

张重说道：“知道海船的失事率，便可确定海运保险的成本。”

曹化淳脸色明显变动了一下，直了直身子，说道：“详细说说？”

张重点点头，继续说道：“假设海船的失事率为百分之一，若有一船运粮五千石，则收其五十石粮食价值的银子为保费，卖保险之人就能保本，如果在此基础上再多收的保险费用都是毛利。”

运五千石粮食只需要交五十石粮食的保费，这个成本对于船商来说可算是十分低的，曹化淳摇了摇头，说道：“如何成本便是五十石粮食，这不就是赌博吗？赌他海船不失事，便得五十石，若他海船失事，便要赔他五千石，就算是把保费提高到一百石，亦是风险极大。”

张重说道：“曹公公说得没错，这和赌博的原理差不多。”

说罢，张重从钱袋中拿出一枚铜钱抛向空中，用左手手背接住后，显示的是“万历通宝”四个字在上。

张重说道：“就如这枚铜钱，抛出铜板，要么是有字的一面在上，要么是无字的一面在上，抛出正面或者反面的可能性都是二分之一。假设我和公公以铜板正反面博彩，出现有字一面则公公给我二两银子，出现无字一面则我给公公一两银子。

如此进行两三次，公公或许有不输钱的可能，但若是进行一百次，公公肯定会输钱，而且输钱的额度肯定是在一百两左右，不信公公可找人试验一下。”

曹化淳看着张重抛了铜板，略微思考一下张重所说的情况，当即就明白了保险的利润所在，这可以说完全就是一个没有本钱，稳赚不赔的买卖。

曹化淳耸动了一下身体，说道：“张将军，你且坐下说话。”

张重左右看了看，谢过之后在左边的一个椅子上坐了下来。

曹化淳继续说道：“昨日张将军所说，已经找到了出售海运保险的富商，不知是何处人士？”

张重答道：“出售海运保险之人，需要有雄厚的资产和背景，能让船商信任，否则就算保费再低，船商也不会购买。”

曹化淳点了点头。

张继续说道：“卑职在淮安，会有一友，名叫冯幼学，乃是淮安等处的大船商，我营粮草皆赖他运输，他在其他船商中颇有些号召力，以他为主，成立保险商行，专售海运保险，各船商定会信任。

卑职在登州，还会有一友，名叫于七，在登莱地面颇有些名声，可找其入股，占股两成，两方合力，则海运保险之事成。”

于七是曹化淳的关系人，而那个叫冯幼学的曹化淳自然知道便是张重的关系人，所谓冯幼学占股八成，于七占股两成，意思便是给曹化淳分两成干股，由于七代持。

曹化淳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说道：“海运的船都要在登州中转，登莱地面的商业关系亦紧关漕粮海运的成败，你那朋友于七既是登莱的商业领袖，宜占股四成以上为好。”

张重心中狂骂不要脸，登州只是中转停靠，登莱的商业关系如何又紧关漕粮海运的成败了，实际便是他曹化淳想占四成干股。

张重沉吟了许久，感觉十分为难的样子，说道：“只是出售海运保险，先期需要不少保险准备金，于七恐怕没有这么多现银，至多占三成股份比较合适？”

曹化淳捋了一下没有胡须的下巴，面无表情地说道：“先收保费即可，无需那么多现银。”

张重脸上笑嘻嘻，心中已经妈卖批一万次了，他思考了一下，笑着说道：“既是如此，那便按照曹公公的建议。只是设置海关，卑职以为若能设在登州，当最为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