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啸风看着自己的伤疤呆住了,显然,林荡寇所说不假,原来自己确实曾在死亡线上有过一番挣扎,而自己以前竟然一无所知,现在林荡寇提起来,才勉强有点模糊的记忆。
难道是注射了驱鬼药的缘故?驱鬼药把人的大脑皮层中最恐怖的记忆给抹去了。
也只有这一种解释。
可是听林荡寇说,她也注射过驱鬼药。
为什么她还能保存那段恐怖的记忆呢?
林荡寇似乎看出了袁啸风的疑惑,笑了笑,说道:“很可能我在注射驱鬼药的时候,身上没有致命伤口,那种恐怖的感觉不像你们那样强烈,才保留了一些记忆片段。这些记忆片段常在我的梦中出现,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直到我看见了大坟场中的那口古井,这才把所有记忆碎片贯穿起来。没错,以前我们三人曾经来过大坟场,当时你们两人负了重伤,奄奄一息,我就是用那口古井里的井水替你们两人洗刷满身血污的。井水暖暖的,竟然能疗伤。这印象太深了,我的记忆才慢慢复活。”
袁啸风心里的疑惑太多了,还有许多话要说,却被金钱豹阻止,因为金钱豹想到了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需要在林荡寇口中得到答案。
金钱豹问道:“我金钱豹是个专门捕杀日本人和汉奸特务的恶魔,怎么可能和那个日军上尉渡边坐在一起做交易呢?”
林荡寇说道:“因为我们手中有一张非常重要的牛皮纸,纸上写着一些秘密,是渡边做梦都想得到的。”
金钱豹面如死灰,说道:“难道是我金钱豹的投诚书?我金钱豹为了活命,在日本人面前摇尾乞怜了?”
林荡寇摇摇头,笑着说道:“应该没有那么严重吧?你金钱豹是顶天立地的恶魔,躺在棺材里还能爬出来报仇雪恨,死对你来说,跟睡觉一样平常,怎么可能怕死呢?”
金钱豹责问道:“可为什么你的长官姚凤鸣会怀疑我金钱豹是日本人派来的特务?那对我金钱豹来说是天大的耻辱。他以为我没听到他的背后议论,可我金钱豹长着一对隔墙耳!谁都别想瞒着我,我只是隐忍不发!快说,那张牛皮纸上究竟写的是什么?”
林荡寇是个桀骜不驯的大家闺秀,最忌讳别人在她面前颐指气使,看着金钱豹气急败坏的样子,心里来气,瞟了他一眼,故意抿嘴不说。
你急关我啥事?慢慢去急吧!
袁啸风看不下去,说道:“我好像记起来了,那张纸是魏金枝教授临死前寄给租界当局的,上面是驱鬼药的化学成分和他的实验成果解说。是不是这样?”
林荡寇点点头,说道:“看样子还是袁巡长长点记性。当我们得知渡边在研究驱鬼药后,为了防止渡边得到魏金枝博士的研究成果,我和袁巡长先下手为强,赶往上海英租界去销毁资料,在租界当局的档案馆里找到了这张牛皮纸,很可惜回来的路上遭到了渡边带来的日军的袭击,袁巡长身负重伤,要不是你金钱豹带着人及时赶到,和日本人血战一场,估计我们夫妻那天晚上就已经命赴黄泉。”
金钱豹这才如释重负,长长舒了一口气,说道:“这我就放心了!原来我们的小命是那张不起眼的牛皮纸换来的。好了,我的问题问完了,时间已经不早,到下面三岔路口还有段路,你们得赶快赶路,免得耽搁正事。”
金钱豹说罢,从身上取下美式冲锋枪还有一盒子弹,递给林荡寇,说道:“这玩意儿近身肉搏最管用,一扫一片,是战区司令长官送给我的,现在我不需要了,就送给你吧!”
金钱豹上前拥抱了一下袁啸风,说道:“好兄弟,照顾好你的夫人。这回全得靠你们自己争取活命的机会,我金钱豹已经无能为力。如果真有来生,我金钱豹愿意下辈子还做你们的证婚人。好了,不说这些泄气话了,大家就此别过吧!”
金钱豹说罢,抬了一下手以示告别,就头也不回进了山洞。
袁啸风从金钱豹的口气中隐隐嗅到了一丝不祥的气息,忙问林荡寇道:“金钱豹想干什么?”
林荡寇冷笑道:“如果我猜得不错的话,金钱豹想把整个大坟场全给毁了。他是大魔星,见了日本人分外眼红,一旦起杀心,鬼神莫挡。才不管旁人的生死存亡。他只对我们两人还存着一点故人情谊,所以巴不得我们离开大坟场,他金钱豹就可以肆无忌惮、大开杀戒。”
袁啸风吃了一惊,说道:“他想启用大炮?可这门大炮只有两发炮弹,真和山下日本人干起来,杯水车薪,这里没人能逃出生天。而且战区司令长官三令五申,不能让大炮落在日本人手里。他要这么做,等于所有人的努力全部付诸东流,我们也用不着去收拾舒大勇的活死人。”
林荡寇摇摇头说道:“现在我们不需要理会什么大炮,日本人得到大炮又怎么样?游击队能把大炮搬出大山去又怎么样?有什么意义吗?我们只需要关心舒大勇就行。舒大勇已经被渡边变成活死人,正在经受活人无法想象的折磨,让我们早一点去结束他悲惨境遇,才是我们最该做的。”
林荡寇非常果决,一点不含糊,仿佛也一点不把袁啸风的意见。
袁啸风刚刚听在耳朵里时,尚感觉无法接受,但细细一想,非常准确。
大道至简,难道这么多有血肉、有感情的人,就不如一门冷冰冰的大炮更有价值吗?
到底是人保护大炮,还是大炮保护人?
三战区司令部的人长官们估计是被日军凌厉凶猛的进攻吓破胆,大脑神经连接出了问题,企图用一门德国人造的大炮阻止浙赣线上日军兵员和物资的调运。
尽快结束舒大勇的悲惨境遇,别让他的活死人为了一门狗屁不是的大炮而饱受煎熬,这才是自己眼下能做的最有价值的事情。
天色渐暗,估计又是一个月明星稀之夜,月亮即将从东山上探出脑袋来普照人间苦难。
根据前几天的经验,日军的前锋警戒部队不出半个时辰就要进入丽江村。
在日军的警戒部队过去后,才会见到舒大勇的活死人孤独的身影,而尾随在活死人身后的是渡边亲自带领的日军大部队。
要想砍断活死人的脊梁彻底毁了它,必须在前后两股日军之间找到转眼即逝的战机,在戒备森严的日本人反应过来前,靠近活死人,一招致胜。
至于两人完成任务后能不能全身而退,说好听点,一切随老天之便;说难听点,就是可能性微乎其微。
自从知道自己已经被注射过驱鬼药后,袁啸风对生死看得很淡很淡,只是感觉心里有一点隐痛,这种隐痛源于对林荡寇的深爱。
林荡寇的所作所为已经超越了一个女人该承担的和能承担的,她真的没有必要和他袁啸风生死与共,不离不弃,做鬼也要为伴儿,好像真有下辈子似的。
可现在的袁啸风对林荡寇产生了一种莫名的依赖心理,愿意唯她是从,甚至不敢在她面前表达自己的个人主张。
这种感觉很糟糕,不过也很甜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