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晚饭,秦北借口要见朋友,就把一家人都扔下出去了,秦南只好陪着秦本儒夫妇在客厅里看电视吃水果。
“老秦啊,你今天说让秦北娶晓晴的事不是开玩笑吧?”袁静淑接过秦南递过来的水果冲着秦本儒说道。
“怎么会是玩笑呢?远山年底有望提行长了,我们明年要想再扩大规模的话,资金周转还要靠他帮忙,两家成为一家,我们资金链就有保障了。”秦本儒慢慢悠悠地说。
听他这么说秦南脑子里一直在搜索那个叫晓晴的人,刚才饭桌上提到的时候,她就留意了下,忽然想起来在秦北出国之前有个经常来家里玩的姐姐,和秦北差不多大,还经常给自己糖吃,那个时候来家里找秦北的男孩子很多,女孩子就这么一个,所以秦南会印象深刻。
可自打秦北走后她就再没有来过,那时爸爸妈妈对她就不是一般的好,每次来都要留她吃饭,还叫阿姨特意给她做好吃的,看来这个人应该就是晓晴了。
“可是,那个晓晴年龄大了一点吧。”袁静淑看起来并不是很赞成的样子。
“你儿子还小吗?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他们俩是同岁,这么大还没结婚,还不是为了等你儿子?”秦本儒的一席话说的袁静淑哑口无言,为了找个台阶下,袁静淑把注意力转移到了秦南身上。
“小南啊,在大学里有没有交男朋友啊?”
“啊,那个,没有。”袁静淑这么突然一问,秦南没有准备,差点被一口西瓜呛到。袁静淑忙抚了抚她的后背,说:“没有就好,等你毕业了,爸爸妈妈得给你找个好人家,怎么说也是我们秦家的孩子。”
“哦。”秦南无言以对,只是暗中祈祷时间快点过去,但秦本儒夫妇今天不知是兴奋还是故意在等秦北回来,看了两个小时的电视丝毫没有要回房休息的意思。秦南有点着急,琢磨着怎么脱身。
“爸爸,你明天是不是要上班?”秦南酝酿了很久终于说出了口。
“哦,差点忘了明天早上要开董事会,时间都这么晚了,我都没注意。”秦本儒经秦南的提醒才想起看时间,已经快到十点了。
“小南啊,要是你哥回来,你提醒一下他,明天要和我去公司开会,我和你妈先去休息了。”秦本儒对秦南交代道,秦南连忙答应。
去厨房泡了一杯咖啡,秦南关掉了一楼客厅的灯上楼回自己的房间。
秦南和秦北住在二楼,两个人的房间是对门,都是独立的带卫生间和阳台的小套间,平时秦南已经习惯了自己住一层,八年了,对面的房门一直是紧闭,而今天,当她要推自己房门的时候,发现对面的房门半开着,就像很久很久以前一样,这种感觉很奇妙。
里面黑漆漆的,秦南随手推开了房门,点了灯,房间里一团乱,大大小小的旅行箱在地上横七竖八地放着,有打开的也有没打的,床上散落了几件衣服,屋子里一股呛人的尘土味还没散,显然因为秦北是突然回来的,王嫂并没有腾出时间来收拾。
秦南皱了皱眉,放下手中的咖啡杯,先把所有的窗子都打开,把散落在床上和旅行箱里的衣服一件件的挂进衣橱,用小毛巾擦拭家具表面的尘土,因为干的比较专心,并没有注意到房门口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个人。
“秦南,你给我住手。”音量不大,但是很冷。
秦南一惊,下意识转身对着门口,看到秦北双手插在裤兜里,懒懒地斜靠在门框上,表情也很冷。
因为手里拿着一个脏抹布,一时间不晓得把手放在哪里好,她勉强冲着他笑了笑,不知道他为什么这副表情。
秦北走到秦南面前,一下子抓住了秦南拿着抹布的手腕,秦南只感觉骨头就要断了,咬紧了牙没让自己出声。
秦北用另一只手拿下了她手里的抹布,顺手扔在了一边,但丝毫没有要放开她手腕的意思,而且力道也不见减弱。
因为疼痛不断传来,秦南强忍着不让泪水涌出来。
“你把你自己当什么?我不是早就说过,不准你再做这样的事。”秦北的目光像两道剑一样直直刺向秦南的双眼,浓眉挑了起来,嘴唇抿成了一条线,这表情让秦南打了个冷战,这是她第二次看到这种表情,这是他发怒的前兆,原来过了这么多年,这表情还是一模一样,而且和自己记忆中的一模一样,历历在目。
那还是自己从孤儿院来到这个家没有多久,那时的秦南还不到六岁,这里在小小秦南的眼里仿佛是一个天堂,她不仅有了自己的房间,自己的玩具,还有了很多漂亮的新衣服,她不仅能吃饱而且还都是她从来没吃过的好东西。
所以当家里的仆人,一个在秦南看来胖胖的阿姨对她说“你要知道自己的身份,要多干活,不能白吃饭时”,她很用力地点了点头,她的小脑袋里想的是一定要乖,才可以留下来,只要大人让她干什么,她就要好好干,不能惹人生气。
于是有一天,放学回家抱着篮球满头大汗的秦北跑进厨房找水喝的时候就看到了这样的一幕:还没有桌子高的秦南,站在椅子上,用稚嫩的小手拿着一个大抹布踮着脚吃力地擦餐桌面,看到他回来,还咧开嘴开心地冲他傻笑。
就在那时,秦北呈现出了和现在一模一样的表情,这表情直接把小秦南吓得哇哇大哭,根本不记得后来秦北是怎么把她从椅子上抱下来的。
再后来,秦南就再也没有看到那个胖胖的阿姨,而是换成了现在的王嫂,秦南和秦北一直喊她“王阿姨”,她待兄妹俩就像对待自己的孩子那么亲。
想到这,秦南好像明白秦北为什么突然生气,心里一阵暖流涌了上来,心情一放松,手腕的疼痛传了上来,忍不住轻轻地“哎呦”了一声,秦北忙把自己的手松开,低声说了句“对不起。”
“哥,你有没有把我当妹妹?”秦南笑着问。
“废话。”秦北显然还在生气。
“那这里是不是我自己的家?”秦南一点也不被他的情绪感染。
秦北没有说话。
“如果你承认这也是我的家,那我打扫一下自己家里的房间有什么不对呢?而且还是我哥哥的房间。”秦南柔声细语地说。
秦北的面部线条稍有缓和。
“哥,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没有人逼我做这些事,我做这些都是心甘情愿的,是因为我没有把自己当外人,这么多年我都释怀了,你还不能吗?”秦南的声音让人如沐春风。
“对不起。”秦北长出了一口气,头冲着窗外叹道,手依然插在裤兜里。
“既然知道对不起,还不和我一起干活,你不想今晚睡客厅吧。”秦南边说边走上前边把抹布拾起来递给秦北。
秦北一惊,但是没说什么,直接接了过来,秦南觉得他表情有点不自然,也难怪,毕竟他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被这个小自己十岁的女人,不,是小女孩使唤,感觉怪怪的。
在秦北的帮助下,秦南换好了全套新的床单和被套,之后秦北开始整理他带回来的书,一本本的拿出来往书架里摆,秦南睁大眼睛凑了上来。
看见秦北在一个大的箱子里往外一本本的拿书,连看都不看一眼就往书柜里摆时,秦南走了过去,顺手拿起了一本,看了一眼封面,就忙不迭地又拿了一本,都是只扫一眼,就去拿第三本第四本,而不见把手里的书放下,转眼间她怀里就抱满了书。
秦北停下手中的动作看了看她,道:“都是我这几年买的,有的是教材,有的是托欧洲的朋友买的,都很枯燥的。”
秦南没理他,眼睛盯着刚拿起的一本书,看完正面看背面,连版权页和书脊都不放过,嘴里还轻轻地念着“荣格,《原型和集体无意识》”,说着又拿起一本“弗莱,《批评的剖析》”,秦北顺着她的手扫了一眼书名,没错,心里暗暗吃了一惊。
这些都是原版的文艺理论著作,虽然说作者都是在文艺理论界响当当的人物,但一般的文学爱好者只是对作家熟悉,能扫一眼就能准确说出作者和书的中文译名,除非她在这方面有过研究,不信的话随便找一个中文系的在读本科生,他不一定能说出这些作者的名字,因为自己在读本科的时候都不敢说全部认识这些人。
秦北怔怔地看着她,心里疑惑重重。
秦南终于发现怀中的书已经抱不住了,才依依不舍地放下,干脆蹲下身去,打开了另一个书箱,显然这箱书更对她的胃口,每拿起一本都发出一声惊喜的低呼。
这箱不再是枯燥的理论书,而是一些作家的原著,美国作家的作品占了很大一部分,比如福克纳的《喧哗与骚动》,比如尤金·奥尼尔的剧作全集。
当她兴冲冲地又拿起一本书时,突然间脸色一红,手一抖竟然把那本书掉在了地上,她慌忙捡起,但是不再看那本书一眼,赶忙把它放在了一边。
这一幕恰好看在秦北眼里,让他非常好奇,不知道是什么书让她这么个反应。
他蹲下身来,捡起秦南方才掉落的一本书,还没等看是什么书,就发现秦南脸愈发红,像个熟透的苹果,秦北一低头,看了一眼书名,没发觉有什么不对,抬头又看了看秦南,突然间哈哈大笑起来。
这么一笑,秦南脸更红,也不再看下面还没看到的书,站起来把刚才放在一旁的书手忙脚乱地往书柜里摆。
那本书是亨利·米勒的《北回归线》,这本书曾因为赤裸裸的性描写而在英美等国长期受禁,至今褒贬不一,虽然秦北没觉得这本书有什么,但看到秦南这么大反应,她局促的样子还真是让他触动了下,他打算揭开心中的谜团。
“你学什么专业?”秦北装作不经意地问。
“工商管理。”秦南漫不经心地回答,边说边调整书柜里书籍的位置,将同类的放在一起。
“工商管理?”秦北的疑问更大了,本以为她会回答学中文或者是英文,这样和她刚才的表现才沾边,于是忍不住更大声叫了出来。
“嘘。”秦南用一个手指示意他小点声,毕竟家里人都休息了,其实他们住在二楼,房间的隔音效果非常好,基本影响不到楼下,但是平时秦南小心惯了,她不希望自己的存在给别人带来不必要的麻烦。秦北噤声,但满脸疑问。
“怎么了?”秦南看着他的表情,不懂他为什么这么大反应。
“没,没什么,我以为你学中文。”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秦北自嘲地笑了笑。
“哦,我也这么想来着。”秦南继续去摆书,波澜不惊。
“那为什么要学管理?”秦北打破砂锅问到底的习惯是改不了的。
“爸爸妈妈喜欢,说将来可以帮你打理公司,我就报了。”秦南淡淡地说,听不出情绪变化。
秦北了然,想当年自己高考填志愿时也是被逼着填工商管理,但他偷偷跑到学校填报了自己喜欢的专业,等秦本儒发觉为时已晚,为这,上了两年大学秦本儒都没有原谅他。
“唉,难为你了。”秦北叹了口气说,感觉这个妹妹和自己同病相怜,很能体会她的心情。
“这有什么好为难的呢?”秦南回过头冲他笑了笑,她觉得自己现在挺好的。
“我不在,他们就只能为难你了呗。”秦北发自内心地说。
“我没觉得为难。”秦南突然转过头认真地对秦北说,“如果不是爸爸妈妈,我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学到管理上的东西,尽管我不那么喜欢,但这对我没有一点坏处不是吗?”秦北耸耸肩,听她真么说还有点道理。“可是……”他还是觉得哪里不对劲。
“可是,我喜欢的东西是一辈子都不会放弃的,这和我学什么专业没有关系。”秦南接着他的话说道。
秦北点了点头,就是这样子的了,如果秦南如愿考上了中文系,那么她一辈子都不会去看那些她毫无兴趣的管理学书籍,而现在,她喜欢的书不仅一本没少看,还学到了管理学的知识,艺多不压身。
看刚才她对那些书的熟悉程度,秦北已经基本知道她看过了多少书,心里不禁暗暗钦佩,也忍不住有点心疼。这个年龄的女孩子不是应该花很多时间去恋爱打扮吗?这个妹妹就快把自己埋在书堆里了。
“那个,我可不可以……”秦南看秦北没有说话,张嘴想要说什么,说到一半即被秦北打断。
“可以。”秦北边说边冲她点头,目光里是肯定和鼓励。
秦南一愣,“你知道我要说什么?”
“你可以随时、随地、随你所愿地看我的书,不用经我同意。”秦北一字一句地说,然后很满意地看到了秦南脸上出现的他意料之中的表情,久违的表情,那种很满足仿佛长久以来的愿望被实现时惊喜的样子。
秦北心里一阵发酸,从踏进这个家门起,她从来没有向家里提过任何要求,反倒是很容易满足。
上学了,袁静淑给她买个新书包,就能让她高兴个好几天,秦北那时候始终想不明白为什么一个书包就能把人高兴成那样子,后来他明白了,同时也就开始心疼她。
当他看到她小小的身躯吃力地趴在桌子上用力地抹比她身体大好几倍的桌子时,他心里好像被刀割过一样,他绝食抗议了几天终于让父母赶走了那个仆人,但也从那时起,在收养秦南这件事上他开始不赞同父母。
他觉得既然你不能给她完整的幸福,为什么还要把她带到这个家里来,让自己看着她受罪,尽管她自己并没有感到受罪。
秦北承认自己很同情秦南,他的出走也和她不无关系,一方面是感觉到这个家没有自由,另一方面,他总认为自己一走,家里只剩下秦南一个孩子,父母自然就会对她更好吧。
其实秦南是很满足的,秦氏夫妇毕竟都受过高等教育,在物质上从来也没有限制过她,也从来没有给她脸色看过,至于秦南不愿意回这个家,是因为她觉得她欠秦家太多,这辈子恐怕都还不完,看到秦氏夫妇,自己就忍不住背上个大包袱,她害怕秦氏夫妇对她好,袁静淑的嘘寒问暖也会给她带来压力,她不知道今生拿什么能报答他们的养育之恩。
“那个,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想去洗个澡。”秦北咳嗽了一声,终于说出了口,上一次洗澡还是在美国爱荷华州,现在他实在是无法忍受自己身上的味道了,他还是承认自己有点小洁癖的。
“哦,你早点休息吧,时间不早了。”秦南也意识到自己在他房间里时间有点长了,忙告辞,走之前从书柜里抽出了一本福柯的《疯癫与文明》,冲着秦北挥了挥,秦北点了点头,秦南往外走,秦北忍不住看着她的背景出神,没想她走到门口又转回身,正好和他的目光相碰,秦北注意到秦南的脸红了一下。
“那个,我的咖啡杯。”秦南指了指放在桌子上的杯子。秦北递给她的时候碰到了她的手指,秦南忙抽回手去,快步走出了这个房间。
秦北失笑,难道是自己在国外呆得久了的缘故,国内的女孩子还都这么矜持害羞吗?联想到她看到《北回归线》时的无措,秦北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是终于回到了自己的房间,秦南才感到累。这是一个十几平米不大也不小的房间,秦南很庆幸在这个世界上还有这么一个完全属于自己并且能给自己带来安全感的地方,尽管这也是别人给予的。
全套白底绿色手绘的实木家具,纯白色带有雕花栏杆的大床,白底小碎花的床单和窗帘交相呼应,窗前挂有半透明的落地蕾丝纱帘,秦南就喜欢看风吹动窗纱微微飘起的样子,自己整个人仿佛就跟着飘啊飘的,所以她很少关窗开冷气。
夜的气息伴着微风飘了进来,凉凉的,秦南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对面房间传来哗哗的水声,灯光从门缝挤了进来,延展到了地毯上,留下微弱的光的印记。
他在洗澡,这个认知让秦南感觉双颊滚烫,她不自觉地摸摸自己的脸,赶忙把关于他的想法驱逐出脑海。
起身,套了件宽大的纯棉曳地睡袍,趿着拖鞋来到了窗前。
大大的落地窗,一扇半开半关,一扇全开着,一阵风掠过,沁人心脾。
北方的夏夜,月凉如水,秦南在宽大的窗台上坐了下来,将一个大大的心形毛绒靠垫倚在身后,这个窗台是她经常看书上网的地方,现在她只是静静地坐着,仰望夜空。
这一刻,谁人不寂寞?从古至今,不知经历了多少月圆月缺,又有多少人曾像自己一样对月排遣寂寞。
寂寞,我是吗?秦南不禁想,这层楼终于有了另一个人入住,应该不会再寂寞了,可为何,在此刻,突然渴望有一个人走进自己心里,让心有一个依靠,有一个可以取暖的源泉,秦南,你要求的太多了。
清晨六点半,闹铃准时响了起来,秦南还在半梦半醒之间,挣扎着爬起来,其实才睡了不到三个小时,看着镜中两个又大又深的眼袋,忍不住摇了摇头,在家就这点不好,要起早下楼陪父母吃早饭,连个懒觉都睡不成,不过吃过饭应该可以回来补补眠的,下午再去学校就可以了。
7点钟准时开早饭,这是秦本儒定下的规矩,大家都坐好了,就差秦北。
“不是说今天要带他参加董事会吗?怎么还不下来。”秦本儒稍稍有点不快。
秦南突然想起昨晚秦本儒要她转告秦北今天去公司开会的事,而她光顾着看书,竟忘记了这码事。
“对不起,爸爸,是我昨天忘了转告他了,我这就去告诉他。”秦南说着站起来就要上楼,被袁静淑一把按住。“孩子昨天刚回来,时差还没倒过来,你就让他多睡一会吧,开会什么时候不行?”
秦本儒叹了口气,也没有说什么。秦南看看袁静淑又看看秦本儒,老老实实地坐下吃饭。
“小南,你今天什么安排?”袁静淑掰开一个豆沙包,将另一半放在秦本儒的餐盘里。
“哦,去学校的图书馆看书。”秦南没敢说她要去家教。
“不要去了,今天陪我上街,替你哥买几套衣服,还有你也该添置了。”袁静淑不容置疑地说。
“妈妈,我衣服已经很多了,不用再破费的。”秦南赶忙拒绝。
“小南啊,你就陪陪你妈吧,逛逛街你也放松下,多亏了秦家还有这么个听话女儿。”秦本儒显然还处在对秦北的不满之中。
“有了女儿就不要儿子了吗?”秦北的声音从天而降,秦南下意识地回头,看到他清清爽爽地站在了自己背后,宽松的运动体恤和短裤,脸上的微笑比阳光还要刺眼。秦北冲她眨了眨眼,秦南笑了一下:“早,哥哥。”
“你昨天回来那么晚,起这么早做什么,多睡一会没关系,早饭我叫王嫂给你留着。”袁静淑看到自己的儿子疼爱地说。
“你们每天都这么早吗,真受不了你们,本来想睡个懒觉来的,也不知道是谁一直在说我,害得我睡都睡不踏实,只好起来喽。”秦北边说边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丝毫不睬秦本儒黑着的一张脸。
“赶快吃,吃完了和我去公司开会。”秦本儒说道。
“你是在说我吗?”秦北看看没有人接茬,不禁问了一句。
“昨晚我忘了转告你了。”秦南赶忙补充了一下。
“可是我今天有安排了,改天吧。”秦北丝毫不给老爸面子,气氛顿时紧张起来。秦南和袁静淑都替他暗中捏了一把汗。
“什么重要安排?”秦本儒显然耐着性子压住了马上要升腾起来的火气。
“和朋友约好了去买车。”秦北漫不经心地说。
“车我送你一辆,但今天得和我去开会。”秦本儒下了结论。
“成交。不过我要跑车。”秦北得寸进尺。
“给你什么开什么,还跑车。”秦本儒丝毫没有发觉自己上了秦北的当,一个清早的工夫就被人骗走了一部车。
“儿子,要是太辛苦就别勉强,车妈也能给你买。”袁静淑不想秦北受一点委屈。
“你就别惯着他了,这样都是你给惯出来的,你看小南,提过什么无理要求还是和咱们讨价还价过。”秦本儒忍不住责怪袁静淑。
秦南低着头不敢出声,人家是正牌少爷,自己怎么敢和他比。
这次主要是给秦北选衣服,男装比较简单,随便进一家名品店,全身就可以置办齐了,然后就是大把的扫店时间,秦南还是收获了两条桑蚕丝的连衣裙、一双高跟鞋,袁静淑还教育她说女孩子一定要学会穿高跟鞋,以后不再给她买平底鞋,秦南暗暗叫苦。
回到家里已近傍晚,秦本儒父子俩早就回来,两个人难得一起在客厅里看电视,看到她们回来,秦北显然更高兴,毕竟不用再和这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发火的炸药包父亲独处,任谁都松了一口气。袁静淑兴致很高地展示她的战利品,还吩咐秦南穿上新买的裙子秀给大家看,秦南磨磨蹭蹭的不愿意,这时家里来了一个人,刚好解救了她。
吴晓晴的出现适时地转移了大家的注意力,秦南才得以脱身上楼洗澡换衣服,逛了一天,双腿像灌了铅一样,最要命的是她昨晚没有休息好,早上起床就恍恍惚惚的,一整天在外面逛再加上被太阳晒,现在头痛欲裂,心脏还有点供血不足,坚持着洗完澡,很想就这么躺在床上休息,但一想到楼下还有客人,自己拖着不下去,爸爸妈妈一定会难堪,换了一条晚装小礼服裙强打精神下楼。
吴晓晴和秦北同年,两家从小就认识,秦南记得没错,之前晓晴经常到家里找秦北玩,两个人也算是青梅竹马了。
秦北走后,晓晴就一次没有来过,今天突然出现秦家上下都有点意外,但秦氏夫妇看起来很高兴。
秦南下楼的时候,就看到袁静淑热络地拉着晓晴的手拉家常,秦北在看体育频道的新闻,似乎对她们聊的什么不怎么关心。秦南不动声色的坐在了角落的沙发上,尽量不想引人注意,但晓晴还是看到了她。
“这位美女是?”晓晴看着秦南问袁静淑。
“秦南,你忘记了吗?总缠着你要糖吃的那个,秦北的妹妹啊。”袁静淑提醒道。
“呀,是秦南啊,真是女大十八变,都长这么大了。”晓晴边说边起身走到了秦南的身边,秦南忙站身,“晓晴姐,好久不见。”晓晴拉着秦南的手,示意她坐下,仔细地打量她。
秦南也暗暗观察了一下晓晴,不禁赞叹,30几岁的女人还如同20出头一样,一点都不比自己显老,短发齐肩,一身合体的套装显示出干练和稳重,而她的眼神又透露出纯真和坦诚,秦南不得不承认,如果说她小时候是用糖果征服了自己,那现在她就是凭自己的个人魅力,她甚至开始有点喜欢晓晴,至少谈不上反感。
一想到这是父母给自己物色的嫂子,忍不住看了看秦北,秦南觉得他们俩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两个人都是那么自信,那么神采飞扬,自己如果有晓晴一半的魅力就满足了,这样想着又忍不住自卑起来。
“秦北,回来怎么不通知我这个老同学一声,要不是秦伯伯给我爸打电话,我还不知道你回来了呢。”晓晴找个机会冲着正在专心看电视的秦北说道。
“昨天刚回来,还没得空,吴叔还好吧,我哪天去看他。”秦北终于将注意力从电视上转移过来,笑着对晓晴说道。
“这可是你说的,他经常念叨你,明天就去我们家怎么样?”晓晴闻言情绪显然被调动了起来。
“明天,恐怕……”
“就明天吧,秦北你明天去接晓晴下班,顺路去看你吴叔,替我向他带好,顺道把我托人买的武夷山大红袍带给他。”秦北正要找理由拒绝的时候,被秦本儒打断,替他答应了晓晴,秦北没说什么。
饭桌上,晓晴很活跃,一直问秦北在国外的生活,秦北一一老实回答,还时不时的说些逸闻趣事逗大家开心,晓晴看起来很开心的样子。
而秦南尽量不让大家注意到自己,在该笑的时候就附和着笑一下,剩下的时间专心吃饭,她感觉得出来晓晴喜欢秦北,女人的直觉一般不会错,尽管她对这方面的事没有经验。
“秦南,你明天什么安排?”秦北突然的问话把秦南呛了一下,她正在喝一口汤,以为他一整晚都不会注意到自己呢,连咳了两声才平复下来,看到满桌的人都睁大眼睛看她,忙说了声:“对不起”。
看向秦北,他正满含笑意地看着她,一点都不觉得是自己害她出糗,秦南暗自叹口气,吃个饭也不踏实。
“去图书馆看书。”看了他一眼回答道。
“明天我和你一起去,要查一些资料。”秦北也不管人家同不同意,说完继续吃他的饭。
“哦”,秦南答应了一声,没有抬头。
“你平时怎么去学校?”秦北冲着秦南问道。秦南开始并没有感觉到是在问她,发现没人回答,一抬头看到了秦北询问的目光。
“坐公车。”言简意赅。
“带着我。”秦北话一出,除了晓晴,全家人都睁大眼睛看向了他,要知道这个少爷从小到大也没坐过公车,不知道出了一趟国中了什么邪。
秦北泰然自若。秦南也只是简单的“嗯”了一声,便不再理他,她感觉得到晓晴在注意他们两个。
饭后秦本儒要秦北去送晓晴,秦南借口逛了一天累了上楼休息。身体疲惫,精神兴奋的的结果就是躺在床上懒得动,但思维在不停地运转,毫无睡意。
两天了已经,秦南很担心自己得了失眠症,脑子里很乱,想小时候的自己,想晓晴,甚至还想秦北他们俩现在做什么。
秦南忍不住轻轻拍了拍自己的头,人家做什么关自己什么事,不过秦北出去已经好几个小时了,能和晓晴呆到这么晚只能说明一件事,他也喜欢她。
想到这,秦南感觉心里酸酸的,她忽然很嫉妒晓晴,如果她是个男人的话也会喜欢她的,何况秦北本来就是男人。
以前中学时有个同桌说过很害怕哥哥给她娶个嫂子回来,怕那样的话哥哥就对她不好了,自己难道也是这么想的?头痛欲裂,秦南决定起身给自己去热一杯牛奶,听说可以安神。
蹑手蹑脚地下楼,摸着黑穿过客厅,到厨房里给自己热了一杯牛奶,听到微波炉“叮”的一声响,木然地用棉手套将牛奶取出来,放到早就准备好的托盘上,转身准备关灯离开厨房,迎面看见秦北高大的身躯斜倚在厨房门那里,玩味地看着她。
秦南微微一怔,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在这里的,也许是自己热牛奶的时候太入神了,连他回来开门的声音都没听到,不过他终于回来了,暗自松了一口气。
“要不要给你也热一杯?”秦南面无表情地问。
“我把她送回家后去找朋友喝了几杯。”秦北也不知道怎么忽然向她说这些,听起来像在解释什么,可是自己一向自由惯了的,今天也不知怎么了,竟然向她汇报起了自己的行踪,暗中骂了自己一句。
“哦。”秦南点了点头,听他这么说心里舒服了很多,看着他直直地看向自己,眼睛没有丝毫要挪开的意思,感觉像自己哪里不对,低头看了看,倒抽了口凉气。
自己穿的是半透明的纱质低胸睡衣,平时二楼就自己一个人住,到了晚上秦本儒夫妇和王嫂都很早就休息,自己这么穿从来也没人看见,所以直接就穿着下来取牛奶,以往也没觉得有什么不方便的地方,没想到今天遇见了秦北,而他,正盯着自己看,目光逐渐深邃。
秦南下意识地将另一只手捂住了胸口,低着头快步向厨房门走去,而他没有一丝要挪开身体给她让路的意思。
走到他身前,秦南目测了一下,要是强行出去,必然要碰到他身体,咬了咬牙,踮起脚侧起身小心翼翼地经过他身边,还好,长出了一口气,不过闻到了他身上一股淡淡的香味,那种混合了剃须膏和香皂味道的体味,特有的男性气味,忍不住的心跳,头也不回就要上楼,但是还要小心手里端着的牛奶。
“你好像很怕我?”秦北一直看着她的表情,看到她从自己身边经过时的疏离,让他感到又好笑又有点受伤。
是,他没想到她会穿成这个样子在她面前出现,他知道她可能不是故意,在刚见到她这副穿着时,秦北承认自己还是心动了一下,但还没有到完全被迷住的程度,这么多年,自己身边从不乏女人,美国人的穿着比国内尺度要放开许多,所以他没反应过来秦南是在难为情,毕竟还是她第一次在男人面前穿这么暴露,即使是哥哥也不行。
“早点休息吧,七点钟开早饭。”秦南没有回头,提醒他家里的规矩,省得连累她吃不好饭听秦本儒的唠叨,说完提着裙摆上楼。
秦北耸耸肩,重新回到厨房,在冰箱里拿出一罐啤酒,边喝边回想从自己回家后秦南的表现,好奇心越来越强烈,本想回国后搬到学校住,现在看看不如住下来,反正有这么个妹妹在,也不至于无趣,这么想着,仰头将啤酒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