切忌刻舟求剑

（战国）吕不韦

君王为什么不效法先王的法，不是先王的法不好，而是因为无法效法它。先王的法，经过上世到了现在，人们或者增益它，或者减损它：怎么可能效法呢？即使人们不增删，还是不可能效法它。少数民族和中原的法，古今的法，言辞相异内容也不同。所以，古时的名称和当今的说法不同，当今的法律也多不合乎古代的国情。习俗不同的人民和这种情况相似。大家对舟车衣冠滋味声色都有相同的要求，但做出的东西却不同。口音不同，相互听不懂，人家以为说对了，实际上却错了。天下的学者多能辩说，巧言利辞，不追求实效，而追求相互诋毁，以取胜为目的。如果这样，先王的法又怎么可以效法呢？虽然可以得到，但还是不能效法。大凡先王的法律，都和当时相适合，时代不会和法令一起传留到当今，因此，法令虽传到当今了，还是不能效法它。

所以放弃先王的成法，效法他制定法令的办法。先王制定法令的依据是什么呢？他依据的是人。而自己也是人，所以察自己就可以知道别人，察当今的时势就可以知道古时，古今一个道理，别人和自己相同。有道之士，可贵之处就在于能凭借近物知道远物，凭借今天了解古代，来增益自己的见闻，了解未曾亲见的东西。所以察看堂前的影子，就知道日月在运转，阴阳在变化。看见瓶中水结冰，就知道天气寒冷，鱼鳖冬藏。尝一块肉就知道一锅肉的味道是否调和。

楚国人想袭击宋国，派人先在澭水做了渡河的标记。澭水猛涨，楚人不知道，夜晚按标记涉水过河，淹死一千多人。军士惊号之声把房舍都震塌了。先前他们做标记时是可以渡河的，如今水已涨高了，楚人还按原先的标记走，这就是他们失败的原因。今世的君王，效法先王的法令和这相似。当今时代与先王时代不同，先王的法令也有不足，还说“这是先王的法令”而效法它，用来治理国家，难道不可悲吗？所以，安定的国家无法令就会混乱。墨守成法不变就会荒谬。荒谬和混乱都不能用来保护国家政权。

世道变了，时代不同了，变法是理所应当的。比方说好医生，病在千变万化，药也要随之干变万化，病变了而药不变，原本可以长寿的人，也会夭折了。所以，只要做事情就要遵循法令行动，变法的人就要顺应时势而变化。按这个观点去行事就万无一失了。

不敢议论法令的，是百姓；死守成法的，是官吏；能顺应时势变法的是贤明的君王。所以天下有七十一圣，他们的法令各不相同，并非故意要相反，只是时势不同的缘故。所以说，好剑要的是锋利，不必只要莫邪名剑；好马要的是能行千里，不必只要骜骥名马；成就功名的人，就是先王的千里马。楚国有个过江的人，他的剑从船上掉到河里，他赶忙在船上刻了个记号：“这是我的剑掉下的地方。”船停了，他从刻记号的地方下水找剑。船已航行了，剑却不会随船而走，这样找剑，不是糊涂吗？用这种方法治理国家就和这个人一样糊涂。时代向前发展了，而法令不更新，这样来治理国家，难道不是太困难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