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新泥味道

這幾天我被迫起得很早，鄉間的小鳥就是喜歡在別人的窗前載歌載舞；鄰家的幾隻公雞也輪流爬上屋頂雄偉地啼叫，再加上刺眼的陽光直接從透薄的窗紗映入眼簾，令我感到非常無奈。

外婆比我起得更早，天未光她便到隔壁村莊買來鮮魚鮮肉。而我懶得走來走去，寧願留在大屋裏看無聊的電視節目。

在永龍村，每天的生活都像是沒有分別，假如天氣相差不大，昨天、今天與明天將無從分辨，時間就如失去羅盤的船舶，在無邊無際的大海中一直漫無目的地航行。

看來多寶已經習慣住在永龍村了，牠早已認得餵食給牠的舅父和外婆，於是我把牠脖子上的麻繩解下，牠立即搖頭晃腦地放鬆一下自己的脖子，就像重新得到自由一樣，圍着我蹦蹦跳跳的，高興得不得了。

午飯後，我帶着多寶跟着外婆到田野種田去。這塊田有半個足球場般大，一眼看上去非常齊整。左邊種了幾棵高大的木瓜樹，右邊則是大白菜、小番茄、生菜和紅蘿蔔，一行一行的泥田上面鋪上尼龍網，並掛了幾張反光的電腦光碟，防止雀鳥偷食種子。

一些村民教曉外婆有機種植的方法，把落葉、枯草，還有食剩的水果皮、菜葉統統留下來，堆在泥土內作肥料，果然，土地變得特別肥沃，瓜菜都生長得很肥美。

看着外婆巧妙地耕種，我也想一起幫忙，但當我拿起泥犁後，竟是意想不到的沉重。

當我挖鬆泥土時，忽見犁上有一團顏色鮮嫩、外表皺巴巴的小肥蟲，牠輕輕顫動尚未長得壯健的四肢，像對着我伸伸懶腰，我頓時嚇得尖叫起來。

多寶聽到我的呼喊，飛快地奔跑過來，擺出一副兇悍的樣子，對着嫩蟲猛吠。

外婆見狀立即走過來，發現只是小蟲一條，說：「呸，你長得這麼高大，怕牠什麼？牠怕你呀！」然後用兩隻手指把小蟲捻起，扔到遠處去。

我問外婆為何選擇這麼辛苦地種田，而不去市場方便地買蔬果，外婆說她從小就開始種田，一直以來是為了養活一家人而勞動，靠一塊土地種出食物來吃、來賣，現在習慣了，一天不種田也渾身不自在。

外婆說，她很喜歡種田的感覺，喜歡在窄窄的田塊上走，喜歡嗅泥土與植物混和的氣味，我看她坐在泥土上一臉滿足，頓時若有所思。

外婆堅持吃自家種的蔬果，她說只有自己種出來的蔬果才是最健康的；我明白，外婆不是疼自己，她最疼愛、最重視的其實是家人，自己的辛勞並不算什麼，惟家人的健康她才最着意。

望着腳下的泥土雖然有點點髒，但看着一粒小小的種子發芽，每一天在長高，最後變成一個又一個果實，不禁對自然的奧妙感到驚歎。

回到家裏，外婆把剛摘回來的茄子洗淨蒸熟，然後浸在冷水裏待好一會兒，加入花生芝麻醬，做了一個涼拌茄子給我吃。這份久遺了的清新滋味，的確比從外面買回來的蔬菜更可口味美。

「一分耕耘，一分收獲」，若非親歷耕種的過程，相信很難感受當中的意義吧。

晚飯後，舅父告訴我已替我安排好在村內的學校插班上課，並遞給我一套藍白色的校裙和一疊課本，叫我明天到鄉公所附近的學校去。

舅父對人的態度從來都是冷冷的，對外婆更是呼呼喝喝，我雖然替外婆不值其所為，外婆卻也習以為常。

話說回來，我有點害怕上學，我自知是個不合羣的人，要重新認識一班新的老師和同學，感覺實在不太自在。

「多寶，如果可以跟你一起上學，你說多好呢！」我撫摸着多寶毛茸茸的背脊。我發現牠的毛髮變得粗壯，體格也長得堅厚起來，看來牠已經習慣永龍村的生活了呢。

「你很喜歡在這裏生活吧！」多寶伸着舌頭豎起尾巴，陶醉地享受着我替他按摩。畢竟，可以自由自在地在原野奔走，總比困在狹小的房間裏生活得健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