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太祖朱元璋与南京有着不解之缘。元至正十三年(1353),朱元璋攻下定远城后,采纳谋士建议,以金陵作为根据地,1356年攻下南京,改称应天府,此后又经12年奋战,他终于打垮长江中下游的割据势力,于1368年正月在南京称帝,国号大明,年号洪武。次年,明太祖朱元璋召集群臣商议都城选址事宜,其中包括长安、洛阳、开封、北平、临濠(安徽凤阳)、南京,最后,朱元璋听取了大臣刘基的劝说,改南京为京师,定都城。
在中国统一天下的开国皇帝中,草莽造反起家的,除汉高祖刘邦之外,恐怕当数儿时家贫、以讨饭求生的朱元璋了。朱元璋是位颇具传奇色彩的帝王,虽然肃贪廉政为世人所称道,但骨子里依旧抹不去那草莽性情。朱元璋嗜赌,与中山王徐达对弈,曾以“若败,钦赐莫愁湖”为赌注,结果他输了,眼都不眨地赐了莫愁湖。朱元璋酷爱象棋、围棋等,与人下围棋“赖棋”只赢一子的故事也在民间传为笑谈。
笔者收藏有一幅20世纪30年代的月份牌广告画《明洪武豪赌图》,描绘的是朱元璋与江南巨富沈万三掷色子设赌游戏的情景。绘画者是大名鼎鼎的谢之光,其人在海派月份牌画坛享有“怪才”之誉。他见当时上海有不少人喜欢打麻将,遂突发灵感,于1935年应中国福新烟公司宣传嘉宝牌香烟之约,绘制了《明洪武豪赌图》。
能与明太祖对弈设注的绝非等闲之流。《明洪武豪赌图》中的主角之一沈万三,立业发迹于江苏周庄。2004年4月,笔者在古镇周庄考察发现,600余年后的今天,从“万三蹄”“万三糕”到沈厅、万三水冢,沈万三依旧是当地最有名的“人文品牌”。沈万三从躬稼垦殖发富,不仅精通资财管理,还广开海外贸易,迅速成为“资巨万万,田产遍于天下”的江南第一豪富。周庄由村落而辟为镇,“实为沈万三父子之功”。沈万三有多富?他对金银餐饮器皿都不屑一顾,豪华奢侈高过王府公侯。此一例大可管窥其富之一斑。以至于后来,沈万三成为商人,特别是东南亚一带华商所供奉的“五(位)财神”之一的原型,俗称“富财神”。
《明洪武豪赌图》的蓝本或许源自民间传说,或许只是画家笔下的故事,但沈万三之富曾吸引着朱元璋的视线,进而招来他的嫉妒,确是史实。朱元璋定都南京筑城时,沈万三捐资建洪武门至水西门城垣,后又献金银、物料建南京的廊庑、酒楼等。朱元璋表面上虽封了沈万三两个儿子官职,但对沈家的“忘乎所以”始终耿耿于怀。据清时的《周庄镇志》记载,明太祖见沈万三既助筑都城又犒劳军民,竟大怒道:“匹夫犒天子之军,乱民也,宜诛之。”随即,沈万三被发配云南充军,以后沈家九族也大受株连。
画中的朱元璋横眉凝思,努着嘴,涩滞的目光盯着前方,身体紧靠桌案,十指张开扣住大小金元宝,可谓十足的赌徒形象。而他的对手沈万三却很坦然,不紧不慢,指着手中的那纸一百万两的银票,似乎正与朱元璋说着什么。沈万三挥金如土,当然不惧豪赌,他身后成箱的银两(封条字迹为“沈万山”)和聚宝盆是无尽的赌注。这正是令明太祖眼红的关键所在。
聚宝盆的传说在中国已有千年的历史,后来民间提到此物总喜欢与沈万三关联在一起。《坚瓠集》所记传说云:沈万三最初家境贫寒时,偶见一渔翁捕捉到百余只青蛙,将要宰杀之时,沈万三不忍,将其全部买下,并放生于距家不远的池塘里。嗣后,青蛙喧鸣不已,嘈杂刺耳的声音吵得他夜不能寐。清晨,他去驱逐青蛙,却见那些青蛙盘踞在一个大瓦盆中,令他惊奇不已。沈万三捞出瓦盆回家做了洗手盆。一日,其妻无意间将一枚银印章滑落盆中,只见盆中的银印章竟神一般不可计数了。紧接着用金银再试,同样如此。沈家一举富甲天下!沈万三拥有聚宝盆也是他被尊为“财神”的重要原因。
《明洪武豪赌图》充分融会了朱元璋和沈万三的人文故事与民间传说,画作印行后成为谢之光的重要代表作。画中人物个性鲜明,惟妙惟肖,室内场景刻画入微,用色沉稳细腻,足见其画技过人。《明洪武豪赌图》为独幅式对开月份牌广告,由名厂三一印刷公司承印,精美得连人物服饰上的纹路也采用金粉特印,可谓锦上添花。在上海滩如云的时尚美女明星题材的月份牌画中,《明洪武豪赌图》以独特的风格和动人的情节引一时之盛。
朱元璋不仅好赌,也喜欢美食,后来民间多有逸事流传。在南京召开的第十届明史学术研讨会上,台湾学者邱仲麟言及一份洪武十七年(1384)中期某天朱元璋的午餐菜谱,据称该菜谱是从明人笔记中发现的。菜谱中详细列出胡椒醋鲜虾、烧鹅、<火贲>羊头蹄、鹅肉巴子、咸鼓芥末羊肚盘、蒜醋白血汤、五味蒸鸡、糊辣醋腰子、蒸鲜鱼、五味蒸面筋、羊肉水晶角儿、三鲜汤、绿豆棋子面、椒末羊肉、香米饭、蒜酪、泡茶等吃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