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北京大学中国古文献研究中心集刊 第十三辑
- 北京大学中国古文献研究中心
- 2440字
- 2020-07-09 16:12:17
一、明本面貌概述
台湾学者车行健曾翻检各大目录,指出今存明刊本《毛诗本义》至少有八部,分别典藏于中国大陆中国人民大学图书馆、辽宁省图书馆、甘肃省图书馆、南京大学图书馆、浙江图书馆、重庆市图书馆以及美国普林斯顿大学葛思德东方图书馆和日本静嘉堂文库。[1]明清藏书家,如张金吾《爱日精庐藏书志》、陆心源《皕宋楼藏书志》,亦曾著录过明刊本。[2]此外,还有两种明抄本传世,分别典藏于上海图书馆和山东省图书馆,与宋本系统相比,它们的一些版本特征与明刊本更为接近,详见下文,也应属于同一版本系统。
笔者所见明刊为中国人民图书馆藏本,此本与张、陆二书及屈万里《普林斯顿大学葛思德东方图书馆中文善本书志》著录一致,应当为同一版本。此本半叶十行,行二十字,中字同,小字双行同,白口,单鱼尾,左右双边。卷中有刻工姓名戴惟孝等,屈万里便据此考证此本刻于明万历年间,[3]与《中国人民大学图书馆古籍善本书目》判断一致。卷首有明人李维桢序,叙述刊刻缘起,云“南都文部诸公究心经学,凡诸儒论著有裨六经者,悉板行之。考功陈伯为、苏瞻叔、程仲若所行则欧阳公《毛诗本义》”,据此,此本当刻于南京。将之与宋本系统比照,发现存在以下差异:
1. 书名有异:宋本与通志堂本、《四库全书》本均作“诗本义”,此本则题作“欧阳文忠公毛诗本义”。
2. 每卷所题作者衔名不同,《四部丛刊》影宋本与通志堂本作“欧阳氏”,此本则作“翰林学士兼龙图阁学士朝散大夫给事中知制诰充史馆修撰判秘阁欧阳修”。
3. 此本前十二卷每论一诗都于论前载小序、诗、传、笺,宋本系统诸本则只题诗名。
4. 卷十五《统解》部分,此本所收篇章与宋本系统诸本不同。
5. 卷十六《诗谱补亡》与宋本系统存在较大差异。
6. 卷末有南宋开禧三年(1207)张爟[4]跋文,为宋本系统所无。
7. 文字上的其他异文。
同时,笔者曾目验上海图书馆藏明抄本,同样具有以上七点特征,但又与明刊本存在一些差异,主要集中在《统解》《诗谱补亡》二卷,详见下文,兹不赘述。此外,人民大学图书馆藏本张爟跋文残阙,而上海图书馆藏明抄则保存完整。山东省图书馆藏明抄未经目验,但据学者介绍,至少在四个特征上与明刊本一致,即上文的第一、三、四和第六点,但《统解》部分亦与明刊本存在差别。[5]总体而言,这两个明抄本与明刊本属于同一版本系统,应当是可以确定的。
其中第一、第三点是前辈学者较为留心的问题。如张金吾云“是书每篇冠以《小序》、经文,下备列《传》《笺》,后乃系之以论与本义。通志堂本删去《小序》、经、注,止以篇名标题,盖非欧阳氏之旧矣”;又如关文瑛《通志堂经解提要》指出“夫修既不主《毛传》,何得以‘毛诗’命名”;[6]车行健则将这两点综合起来考虑,认为“明本加上经、《序》、《传》、《笺》文的做法可能纯是基于方便读者的目的,而当书中加上《毛诗》经传的相关文字之后,则书名被称作《毛诗本义》似乎也是极自然的事情”。[7]关、车二氏之说较符合情理,亦与历代著录情况相符合。宋代文献如《郡斋读书志》《直斋书录解题》《遂初堂书目》以及韩琦为欧阳修所撰《墓志铭并序》、吴充所撰《行状》、苏辙所撰《神道碑》均著录为“诗本义”,《鹤林玉露》《东都事略》《朱子语类》《尔雅翼》等宋代典籍引用此书时亦如此,只有宋末元初成书、元后至元六年(1340)始锓板印行的《玉海》例外。“毛诗本义”之名则主要见于明代,如《国史经籍志》《澹生堂藏书目》。因此大概可以确定,此书应初名“诗本义”,后代流传中逐渐出现“毛诗本义”之称。其中缘由或如车氏推测,但无证据可以说明,姑且存疑。
车行健通过各家著录,总结出明本的四个特征,其一书名,其二卷数,其三每篇冠以《小序》、经、《传》《笺》,其四有张爟跋文。这一判断是比较准确的,确实反映出明本的特别之处。但因为他未曾目验实物,故而无从得知明本更为重要的两个特征,即《统解》《诗谱补亡》部分与宋本系统的差异。这两部分文本的不小差异,更为有力地证明了明本与宋本属于不同的来源,并揭示出《诗本义》成书与流传中的一些重要环节。
[1] 车行健《诗本义析论——以欧阳修与龚橙诗义论述为中心》,第139-141页。其所据目录包括《中国古籍善本书目》、屈万里《普林斯顿大学葛思德东方图书馆中文善本书志》和静嘉堂文库编纂《静嘉堂文库汉籍分类目录》。
[2] 《爱日精庐藏书志》卷三著录“《毛诗本义》十六卷,明刊本”,云“翰林学士兼龙图阁学士朝散大夫给事中知制诰充史馆修撰判秘阁欧阳修撰。是书每篇冠以《小序》、经文,下备列《传》《笺》,后乃系之以论与本义。通志堂本删去《小序》、经注,止以篇名、标题,盖非欧阳氏之旧矣。张瓘跋开禧三年”。(张金吾著,冯惠民整理《爱日精庐藏书志》,北京:中华书局,2012年,第33页)
[3] 屈万里《屈万里全集》第十三册《普林斯顿大学葛思德东方图书馆中文善本书志》,台北:联经公司,1984年,第17、18页。
[4] 张爟,张金吾《爱日精庐藏书志》作“张瓘”。但陆心源《皕宋楼藏书志》、中国人民大学图书馆藏明刊本,及上海图书馆、山东省图书馆藏二明抄本都题作“张爟”,今从之。
[5] 据王学文《欧阳修〈诗本义〉传世版本之我见》,文中介绍:“明抄本(见之于山东省图书馆)十六卷,六册一函。蓝格,四周双边。九行十六字。后附张爟《跋》。卷十四以前同明刻本,而第十五卷内容的排列依次为《诗解统序》《二南为正风解》《周召分圣贤解》《王国风解》《豳问》《十五国次解》《定风雅颂解》《鲁颂解》《鲁问》《商颂解》《序问》,篇目排列更显得杂乱。一百一十四篇本义说解前,亦附有原诗及《毛传》《郑笺》。《四部丛刊》本缺张爟《跋》,是一遗憾,张元济跋称‘原有张爟《跋》,此已佚,俟访得续补’。今按,得此明抄本,可补张爟《跋》矣。”(《兰台世界》第14期,2010年)
[6] 关氏此书尚未获见,据车行健《诗本义析论——以欧阳修与龚橙诗义论述为中心》转引(第143页)。车氏注关书出处为:关文瑛著《通志堂经解提要》卷二,《书目类编》收录《嗣守斋丛书》,台北:成文书局,1978年,第81册,第15页。
[7] 车行健《诗本义析论——以欧阳修与龚橙诗义论述为中心》,第144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