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去病拔剑也好,霍尚往前站也罢,落在四周一众骑卒眼里,都像在看一个笑话。
前者立在哪,估计只有马腿高,还拔剑?
拔什么都是个笑话。
后者身高倒够,腰间也别着剑鞘,可懂行的人一眼扫去,便知那是把文士儒生用来充当礼仪的细剑,还是档次极低的那种。
以剑观人。
不难看穿青年是个花架子。
“我在客舍查过记录,知道你的名字。”跨坐在正前方的汉子缓缓上前,冷声道:“不管你和卫家女什么关系,现在都闪开点。”
“我只说一遍!”
面对赤裸裸地威胁,霍去病等人义愤填膺,他们以为之后必是兵刃相见的一刻,纷纷提气戒备,可万万没想到,将众人护到身后的霍尚一拱手,一张口,道:
“不敢冒犯窦太主,今日卫家女慌不择路,跑到客舍来寻求庇护,在下本就不愿沾染,我与二女也无太深关联。”
“壮士要捉,捉去便是,绝不阻拦。”
听得此言。
卫少儿呆愣当场!
他……
这头脸色大变,另一头的马蹄已经踱至霍尚身前,响鼻近在耳边,汉子听出了还有后话,居高临下道:
“然后?”
“卫家女尽管捉去,身后拔剑的孩童却是我霍家子,还请高抬贵手。”
“你以为你有讨价还价的资格?”汉子漠然,眼里带上了鄙夷,之前就察觉到这位不是个硬骨头,果真如此。
“闪开。”
“还请壮士高抬贵手,给个……”
“滚,否则后果自负。”
“……”霍尚沉默片刻,垂首闪至一旁。
门客目光愈发鄙夷了,身前再无阻拦,他轻催马腹,径直撞入卫少儿等人的视野中。
此刻。
卫少儿与自己的姐姐面色惨白。
卫君孺多是因为当下状况,而卫少儿,一半原因在此,一半却不在此。
在于哀莫大于心死。
她痛苦闭眼,与他同样痛苦、同样震惊的,还有霍去病,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望着那个默默退至一旁的家伙,望着那个再一次抛弃他们母子的家伙,霍去病眼前浮现昨日种种,只觉脸皮火辣辣的疼!
枉我……枉我……
心中有万般言语,奈何无处说,遂尽数化为一股无名火,刹那间,霍去病便双眼通红,他猛地扭头,不去看那家伙,直盯接近的壮汉。
男孩怒气勃发、持剑戒备的模样毫不遮掩,门客看在眼里,他却豪不在意。
靠近几分,确认了相貌后,门客无视男孩,朝身后吩咐道:“是她们无误,带回庄子。”
“喏!”
有侍卫上前,门客又指向霍去病,“把这小崽子单独绑,小小……”
后面的‘年纪’尚未出口,异变陡生。
变动的源头不是忍无可忍、已在临界点的霍去病,而是立在马匹侧后方的某人。
踏声乍起,身后恶风袭来,门客说到一半的嘱咐猛地止住,同时身体扭转,右手摸刀,抽刀便要向后砍。
他的感官不可谓不灵敏。
察觉危险后,应对不可谓不果断。
但。
某人从视线盲区扑来,打的是措手不及,又是蓄谋已久,哪能让他轻易化解。
一道寒芒闪过,直刺马身,骤然遭中,马匹吃痛之下嘶鸣一声,高高跃起,“聿——!”
门客体式不稳,挥刀的动作变形不说,连带着自己也被摔下马背,他眼中骇色喷涌,当即就要跃起横扫,可他的刀未出,别人的刀已至。
“别动。”
“你——!”
门客惊呼犹在口中,摔倒后的身体正要爬起,不过当冰冷的物件死死抵住咽喉时,一切挣扎都停止了。
抵住咽喉的,是一把匕首。
握住匕首的,是霍尚。
他们判断的不错,在身手方面,霍尚的确是个花架子,加之对方人手众多,完全没有刚正面的能力。
霍尚腰间的佩剑,也的确是中看不中用,不仅细,而且长,不便迅速拔出,更不便偷袭,可如果换成一柄切野葱、割鹿肉的小刀,就截然不同了。
“你敢!”
“放肆!”
意外来的太突然,原本放松的侍卫们瞬间沸腾,有人呵斥,有人拔刀,更有人催马靠近,欲作解救。
“别动!动他就死!”霍尚手上一用力,被他摁在身下的那位,脖颈立刻渗出血色来。
“你!”
侍卫们面露忌惮,立即刹住脚步,“别乱来,不就是那个小娃娃,给你便是!”
霍尚刀尖上翘,用实际行动宣示道:“不管是霍家子,还是卫家女,我都要!”
“你不要得寸进尺!”
霍老二却不管他们,也不多与他们纠缠,对身后几人道:“驾车,走。”
这一刻。
身后几人神色各异,竟一时无人应声。
卫君孺满脸惊疑,对霍二郎之前的‘软弱背弃’,她惊,现在霍二郎骤然暴起杀人,她又惊又疑,这还是自己认识的那个霍二郎吗?
卫少儿呆呆地望着霍尚背影,心中原本有无尽悔恨与怨愤,现在全部成了茫然与震惊。
他……
当母亲的被霍老二这一手闪了腰,儿子也强不了多少,先前霍去病只觉得脸皮火辣辣的疼,现在则是火辣辣的烧!
我……我……
“兄长!”唯有一直对自家老霍报以信心的霍光,此时最先给出反馈,小声提醒道:“兄长,快走呀!”
“奥对对!”
霍去病连忙压下眼里的小星星,去牵缰绳。
霍尚并不知晓好大儿刚才都想过什么,也不知小情人从怨到恨、又从恨到爱,只用了短短几息功夫……
此刻他提着壮汉衣领,欲要借条道出来。
然而。
被挟持的门客笑了笑,冷笑,“走?往哪走?”
度过一开始的惊骇后,他便知晓,是自己轻视了这个看似人畜无害,实则阴狠的家伙,可他们也小看了自己!
“你们哪都走不了。”门客身体受制,却不妨碍他脸上发狠,后仰着脖子,吼道:“上!”
“生死勿论!”
话音刚落,也就在周围侍卫意动的同一刻,霍尚手起刀落,噗呲,“啊!”
汉子大腿上立刻冒出个血窟窿,引得他下意识痛呼出声,“该死!”
“你敢!”
四周侍卫惊呼出声,刚刚刺完一刀的霍尚接道:“你们看我敢不敢?”
那匕首上仍带着血迹!
你说敢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