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归途

因为队伍庞大,又没有舟船之便,所以袁燿在返程时并没有选择再走水路。每到夜幕降临,他们便随意搭建简易的营地露宿一晚,待到第二天晨光熹微,袁燿又马不停蹄地带兵前进,生怕耽误了行程。

他可是怕极了粮草供应不足,到时候和陈到一样落草为寇去了。不过他一个大地主阶级兼官僚士大夫阶级代表放弃自身尊贵待遇加入农民阶级的反抗队列当中,也不失为一桩美谈……吧。

这段时日以来,他一直与将士们同吃同住、同甘共苦。为的就是稳定军心,毕竟这千余兵士皆拖家带口,且多数人都是第一次如此长途行军。这般情况下,他不得不小心谨慎地对待,生怕出了什么差池。

经过几日的奔波跋涉,这支新编制的军队总算快要到寿春了。

道路两旁的景色渐渐变得熟悉起来,对于袁燿这个异世人而言空气中居然多了几分故土的气息。

“叔至,我看你眉头紧锁,可是有什么忧虑之事?”袁燿此刻正与陈到并骑而行在军阵前方。他注意到陈到的神情忽然变得凝重,眉头紧蹙,便开口询问道。

“劳公子费心,”陈到略作思索,“只不过到在想公子刚募集了那么多兵马,到了寿春就要转手将之借给他人……这,是不是有些太过慷慨了。”在这几日与袁燿的相处中,陈到也逐渐知悉了许多袁燿对未来的规划,但对于借兵于孙策一事,他心中始终存有疑虑。

如今军中共分两部五曲,两个部长是他与袁燿,五个曲长则分别是裴初、周桑、邓当、袁甲、诸葛瑾。其中袁甲属于暂领曲长一职,且他手下的都是新兵。而诸葛瑾则是一支独立成制的协同军队,因为他本人和袁燿关系密切,所以军中地位可以说是和他们相当。

陈到担心的是:如果借兵给孙策后,万一他的威望超过了他们几人在军中的威望该如何是好?更令人忧心的是,他若是借机兼并了袁燿的部曲,那岂不是得不偿失?

袁燿听出了他话中的深意,但只是无奈一笑,“如若不借兵给孙伯符,那我任由这一千多号人在寿春吃干饭,当少爷兵吗?一支军队只有靠实战才能得到锻炼,此次随孙伯符征伐是个好机会。”

“至于你说的军中威望嘛……”他停顿片刻,眼中闪过一丝自信的光芒,“相信你我的治军本领吧!”

如果说他连统领这支千人军队的本领都没有,那他还是早点回寿春抱几个美娇娘沉浸在温柔乡中得了,谈何与天下诸侯称雄称霸?那只能说明他没这个主角命罢了。

而且如果他得以亲自带兵,还可以加强袁术嫡系部队在征讨江东中的影响力,不至于最后成为孙策割据自守的一言堂。

“再说了,这是君子之承诺!人无信不立,而一诺千金重!”袁燿掷地有声地说道。

陈到见袁燿如此斩钉截铁,也不再多言,反而笑着感叹道:“公子有古君子之风。”

“谈何国士呢——诶,你看眼前那群人,是不是来迎接我们的?”袁燿忽然向远处眺望,只见一排排的人群正在距寿春城墙一百步的距离四处张望。

他眼睛一亮,“哎呀,我好像看到我姊夫了!他们怎么又搞这么大的阵仗!”

“姊夫。”陈到有些惊讶地看着前方的人群,一时间五味杂陈。他的亲人皆死于张氏之屠刀,如今他能倚仗的,只剩下袁燿等人了吧……

当他从思绪中回过神来时,身边的袁燿已经脱缰而去,少年人骑在马上,身影显得格外意气风发。

“我先行一步,你们跟在我后面缓缓而来即可。”袁燿的声音随风飘来。

黄猗远远望见这个骑马而来的少年,不禁怔了一会神。眼前的袁燿仿佛变了一个人,他的皮肤比刚从东城回来时还要黝黑,双眼更加炯炯有神,虽然头发有些潦草,手背还隐约可见几道细小的伤痕,但从神态、表情来看,已不再是当初那个有些痴傻的顽童,也不再是出生于钟鸣鼎食之家的富贵公子。

如此模样,令他有些恍如隔世。

“姊夫!”袁燿勒马而下,大步流星地来到黄猗面前,“你怎么亲自出城啦!”

黄猗满脸苦笑,并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反问道:“我给你备的船去哪里了?还有你这马从哪里来的,蛾贼渠帅配给你的?”

袁燿听他这么一问,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咳咳,此事说来话长,咱们进城之后慢慢叙!”

“唉,还进城,我跟你说:你此次私自跑去汝南募兵,袁公可是大动肝火了。”黄猗神色凝重,“本来他还因为你提出了那个屯田良方高兴了几日,现在连饭都吃不下了。你届时小心点,别触怒他。小杖受大杖走啊!”

“啊?”袁燿目瞪口呆,一时之间有些茫然,“我又干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了?”

“去汝南这件事就够大逆不道了,而且——”只见黄猗苦笑着摇了摇头,“你知不知道豫章如今快要丢了,太守诸葛玄也退守他处了。”

“知——”知悉历史走向的他刚要开口,立刻又闭上了嘴巴。

他是知道啊,但他不应该知道啊!

“什么?诸葛豫章败给谁了?是刘繇还是山越?”他装作惊讶的样子问道,只是这拙劣的演技恐怕骗不过细心的人。

“唉,是刘繇自朝的豫章太守朱皓,诸葛豫章不敌,为之奈何啊。”黄猗沉重地叹道,“他的两个子侄自你去东城时就与你携行对吧,如今可还好乎。他们可是袁公之贵客啊。”

原来是因为这个而动怒吗?

袁燿知道黄猗问的是诸葛瑾兄弟,立刻答道:“那是自然,我这次募了近两千兵马,有三百人都是诸葛瑾帮我带着呢。”

“这……”黄猗听到这话不禁揉了揉太阳穴,“你先别与他们说,要顾及亲眷之情绪。”

“我已知矣。”袁燿点了点头,旋即又问道,“那父亲打算如何处置我啊?”

“如何处置你?”黄猗苦笑了一声,“那可是极刑啊!”

“什么!?姊夫,我不是把一切事情都托付给你了吗!你没替我美言几句?”袁燿顿时大惊失色,“就算你的劝说没用,那他也不至于这么对我吧——他是不是又生了一个,老来得子了,不要我了是吧!”

大号废了,重开了个小号?不至于啊!

“你又在胡说什么?”黄猗哭笑不得,“我说的这个极刑不是你想的那个极刑。”

“那是什么,你别戏耍我啊姊夫。”袁燿一脸困惑。

“就这么直说吧:成婚。不成婚,就把你‘圈禁’在寿春。”黄猗的神情忽然变得有些肃穆,甚至还能隐约看出几分感同身受的悲痛感。

“……我算是知道为什么你说是极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