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知的荒郊野岭内，某个山洞外。
伯牙端着山匪给他的稀饭，一口一口的咕噜着。
四周左右，拢共有十三名山匪。
个个破衣烂裤。
狼吞虎咽着清澈的粟米稀饭。
伯牙随口嘀咕一句：“你们都有银票了，为何不去采买些粮食？”
听见他的话音，断臂匪头凶神恶煞的回头瞪着他：“谁让你说话了，闭嘴！”
被绑架已第三天，伯牙感觉自己暂时不会被杀，恐惧也消散了不少，话也多了起来：“几位大王，有了钱，下山做什么都好，为啥还躲在山里？”
这话在山匪们听来，便是何不食肉糜的新版，何不下山去。
“你以为俺不知道你肚子里咣当着什么坏水儿！”
一名稍微年轻些的山匪上前吓唬伯牙，叱骂道：“俺们下山去，花从你身上抢来的银票，官府肯定会发现，俺们还想活？”
“别想骗俺们！”
伯牙短暂愣神。
原来是在顾虑这个。
难怪怀揣巨款还喝稀饭，通了。
“你们不敢花的话，那就带我一起下山呗，想买什么，我出面去买不就行了。”
“休想骗俺！”
年轻山匪再次怒吼，一把揪住伯牙的衣领：“你还想下山？还替俺们去买东西？啐！”
“你就是想跑！做梦去吧你！俺们不是傻子！不会上你的套！”
伯牙听着臭骂，默默分析这些话里暴露出来的信息。
这些山匪不敢进城，可能都是通缉犯，所以会怕被官府捉住。
抢到了钱又不敢花……
胆子这么小，做什么山匪？
能成为山匪的，那都是穷凶极恶的，杀人不眨眼的，为了喝酒吃肉，什么都做的出来。
胆小谨慎，哪里是山匪该有的性子？
再看这些人……哪儿有山贼的血性与凶悍？
他还想再多说几句时，不耐烦的断臂匪头对同伴使了个眼色，俩小匪头便站起身来。
“满嘴废话的白面书生，给老子滚……”
一边骂骂咧咧，一边把伯牙拖拽起来，扔进了乌漆麻黑的山洞里。
“老大，千万别信这些衣冠禽兽的鬼话，他们一张嘴就没个好屁，一天不骗人会死，坏的很。”
山洞里，伯牙隐约听见外头的山匪还在对他骂骂咧咧。
“等二哥在金寨县打通了门路，给俺们都拿到户籍，俺们就在金寨县买几亩上田，在田边盖个石砖屋，过逍遥的日子！”
“嘻嘻，大哥，给俺打一把纯银的锄头！银锄头起地来，那绝对浑身都是劲儿！”
“再买一头牛！嘿嘿嘿！”
洞外语气欣喜的有说有笑，偷听的伯牙也差点扑哧笑出声。
银锄头种地……这些山匪的想象力真贫瘠，贫瘠的滑稽。
不过，被逗笑的笑容很快就从伯牙脸上散去。
打通门路？
户籍？
买地过日子？
金寨县，他们很快就要离开舒州境内。
看来自己必须速速想到脱身办法，不然万一被他们拖着一起走了……
这还不是最坏的情况。
最坏的情况是被死死捆着撂在这山林里，除非有人找到自己，否则难免一死。
这些山匪并不信任自己，首先得想办法让他们相信自己。
……
赵蒹葭在江边风风火火的来回跑，小小和李澈看在眼里。
更看在眼里的是，赵蒹葭每跑一趟，身后便多出几十号人。
无数趟跑下来，身后跟着的人已逾数百。
一辆辆木车来来回回的拉运，这都是在听她的吩咐做事。
明显是在做什么大事，而且她们还不知道她到底在做什么。
小小的内心渐渐倾斜，因为她心心念念的学堂，目前还停留在设想阶段，一点实际进度都没有。
“喂，你到底在忙什么呢！”
小小不服气的跑到赵蒹葭身后，开腔便是语气生硬的质问。
赵蒹葭忙的脚不沾地，募工、运粮、安排工人干活、指挥府吏和问事给工人分配活计、载录资料、分配工钱和工粮……
喝口水都没时间，见小小过来，立马给她安排活儿：“你来的刚好，帮我写一百份……不，三百份募工单子，就写‘广募劳工，男女不限，日奉百文加二斤米’，然后……”
“好！”
小小闻声连连点头，转身就要去找纸笔，可没走一步，又停下脚步回望：“我字写的不好看。”
“没有，没跟你说，你玩儿你的。”
赵蒹葭闻声也懒得再跟她多说什么。
“你去问相公吧。”
撂下这句话，赵蒹葭便继续风风火火忙碌去，很快就没了踪影。
眼见如此，小小没觉得有什么不对，李澈倒是气得不行，转头就跑到木屋里，也没细看萧凌在忙什么，张嘴便问：“她都扯旗子招兵马了，你还在这里看书！？”
“谁？”
萧凌被打断了思绪，面前的新城区图纸这才刚画完一半，茫然地询问：“什么扯旗子招兵马。”
“赵蒹葭啊！你出去看看去。”
“你误会她了，是我交托她帮我办事的，要不你也帮我办点事情？”
“做梦！”
李澈果断拒绝，转身就要拉着小小离开，可小小的脸上却写满了期待，认真询问：“相公要做什么？”
萧凌稍加思索，便直言说道：“帮我写一些募工单子，就写‘广募劳工，男女不限，日奉百文加二斤米’……”
小小猝不及防的听见萧凌竟说出与赵蒹葭一模一样的话来。
她先是目瞪口呆，随后，莫大的醋意汹涌翻滚。
相公竟与赵蒹葭如此共鸣？
怎么说的话全都一模一样的。
“然后拿上这些单子，再带些府吏和问事一起，去城外的诸个村子一个一个的发给村正。”
“顺便告知村民舒州免税租三年的事情。”
小小压抑着醋酸小心思，专心听完萧凌的话。
看来这事儿是相公派下去的，自己就算去做了，也不是在被赵蒹葭肆意差使。
想到这些，小小醋酸味儿顿然消散：“哼，我也能做！”
小小蹦跳着离开，萧凌一脸蒙，扭头问李澈：“她在高兴什么？她字写得又不好看。”
……
舒州城往北，巨石山山脚处。
零落着十几个小村屯。
王家村便是其一。
小小风风火火的带了几十名府吏和问事来到附近，十几个村屯逐渐摊分走大部分亲自来传话的人，带出来的人手也不够用。
无奈之下，她只得亲自前往王家村，亲自传话。
王家村内聚居着百余户人家，村正王根壮家里，上老下小拢共十几人，算是村里的大户了。
三个儿子正携着他们的媳妇儿，没日没夜的伺候家里的三十亩庄田。
他的发妻正统筹村里情况，在秋税征收前，村正必须确保整个村所有人都交齐各类税租。
不然，若有哪怕一人没交上人头税，整个村都要为此付出沉重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