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达刚被提溜回来,没缓过劲儿就瞧见州府被抄,还被堆在了外头由人张望,自己的手下也全都被捆了。
一瞬间,他肚腔涌起一股热流,热流不受控制的淋漓一地。
完了。
消息还没传出去。
即便现在想办法传消息,也来不及了……
“殿下!下官是吏部推举,皇上任命的!您不能啊!”
惊恐之余,郭达绞尽脑汁的搜刮自保对策,声音紧张颤抖。
“皇上?你还有脸提皇上?”
萧凌眼看着百号人抄府,抄了一夜还没抄干净,侍卫还在络绎往外搬金器银器,肚子里早已积攒了满满的怒气:“皇上下诏免除舒州三年税租,你听了吗?”
一记回旋镖,将郭达扎了个透心凉。
“这,这……”
郭达惶恐之下,哭的满脸都是眼泪:“饶命嘛!世子饶命!”
除了这两句话,他再也想不出任何其他求饶的话。
“官老爷,他可坏了……”
这时,因城门候不见踪影,斗胆进来张望的百姓越来越多,见狗官一等皆被捆,早就被欺压到生无可恋的百姓,忍不住的开腔控诉起来:“五年前他来舒州当官之前,两税每次只要一亩二十斤的,他来了之后,两税变成了五十斤,不管刮风下雨干旱洪涝庄稼是否欠收,他一粒粟米也没少收过。”
“是啊,两税之外还有地租,地租从一成涨到三成,还动不动就抓壮丁去做苦力。”
“还不许咱们自留镰刀锄头,都得跟他租!各类租子加起来又是一成!”
“早就活不下去了!”
一旦有人开头诉苦,诉苦声便是此起彼伏。
“卖儿卖女交租的乡亲多了去了,明明儿女都卖了!人头税还是没少!”
“进城还要交城门税,想租农具就不得不交钱进来,身上都不能揣值钱的东西!被瞧见了就要被搜刮!”
“好不容易攒点儿自晒的土砖想修缮一下屋子!还要交动土税!咱平头百姓的血都快叫他们给喝干了!”
萧凌默默的听,各类税租名录,于他而言简直闻所未闻。
面对控诉,郭达的脑袋都要低到裤裆里。
他没心思去在乎和反驳,脑子里也挤不出反驳的话来,一心只有求饶保住性命。
“殿下,下官知错了,下官改,您饶命!”
萧凌闻声面无表情,脑中却已飞速思索。
若是在京,遇到为非作歹的世家二代,他可以手起刀落毫不眨眼。
但是来到地方之后,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传到朝里,他又没法再在朝中当面据理力争。
被那些朝臣泼脏水的时间一长,难保年轻的皇上不会对自己心起猜疑。
“谁说我要杀你了。”
思量片刻,萧凌故意先给郭达一丝生机,让他先看到希望,而后给他一击绝杀:“连水牢这种叫人生不如死的刑罚,你都想的出来,做的出来。”
“刚好本世子也觉得对你这种狗官而言,有时候痛快的死,还不如活着受尽折磨。”
说罢,萧凌把许虎叫了过来:“从今天起,舒州的行政权,明面上归他,实际上归本世子,把地牢清一清,恭迎郭大人乔迁新居。”
“需要你的时候,你出面签个字、盖个章就行。”
“其余人等皆暂时关押,等候本世子亲自审讯!”
听完全部,郭达艰难的理解话里话外是什么意思。
片刻,他眼角微微抽搐,缓过劲儿来。
性命暂时保住了,只是……
被软禁了?
他赶忙左右前后转动脑袋,寻找罗求剑的身影。
然而罗求剑也被捆在了蚂蚱队伍里,他的人,全都被捆了。
想传消息去吏部……只怕再也没机会了。
……
不眠不休的找了一日一夜。
整个舒州都要被萧凌翻了个底朝天,也没寻见伯牙身影。
千余老少还等着开饭,萧凌不得不处置完州府上下后又回到江边。
令他意外的是,江边也于一夜之间,变化甚大。
不论妇孺,都自发的在江边庄田忙碌,松土、伐木、制造农具。
沿岸支起了一堆堆篝火,妇人们用土盆将仅剩的粮食都烧成了稀饭,就这么将就果腹了一天。
多么勤劳的劳动人民,怎么能被狗官那般猪狗不如的对待。
“开会了!”
萧凌一嗓子吆喝出去,闻声者无不纷纷撂下手头活计,小跑着来到萧凌面前。
“从今往后,舒州由本世子治理。”
“旧吏全撤后,行政事务还缺很多人手弥补上去。”
“所以!男子可入补府吏,女子但凡识字的,可补位州府问事。”
“第一个任务,替本世子全盘了解舒州境况,不论城内城外,也不论工商农事。”
“府吏与问事一一搭档,府吏负责走访问询,问事负责跟随载录,尽快将舒州境况事无巨细的向本世子汇报!”
下达吩咐时,在木屋外苦哈哈喝稀饭果腹的赵蒹葭,竖着耳朵静静细听。
听到萧凌要任命识字的女子为问事,她顿时眸子一亮,撂下碗筷便朝萧凌小跑了过去:“我能不能当问事主管?巡查而来的消息经过我的汇总再交给你,你也能条理清晰一些。”
“当然可以。”
萧凌毫不犹豫的点头。
如今正是用人之际,赵蒹葭又是大家闺秀,能文能武的,自然不能浪费。
何况,这样安排,也是为了最快速度的寻遍全城及州城周围,尽快找到伯牙踪迹,顺便把三年不收税租的事情,逐个通知到各个村屯,尽快将压在舒州百姓心头上的巨石给卸下来。
“这样,你……”
“我知道该怎么办。”
萧凌正要对赵蒹葭多说几句指导,赵蒹葭打断他的话,扭头大手一挥,叫二三十人跟她走,朝北跑没了踪影。
别人想的抄家是金山银山,可在她看来,抄家那是粮仓为主!
那狗官家里肯定藏有粮食,藏粮食就需要粮仓。
片刻,赵蒹葭带着人风风火火的跑到州府,郭达的裤裆还没风干,就又被赵蒹葭的阵仗给吓湿。
“大人饶……”
啪。
“带路!去你家粮仓!”
郭达习惯性的想开腔求饶,然而赵蒹葭连求饶的机会都不给他,一耳光打断了他的求饶:“否则,死!”
“去我家?”
郭达的脸瞬间煞白。
完了。
真的要被抄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