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悠千载,若白驹过隙也!”
“未想到,一千七百年以后的大汉天下,竟是如此光景。”
紫禁城乾清宫内,刘恒站在一副巨大的堪舆图面前,出神的凝望着。
这就是如今的大明江山。
两京一十三省,扛在了他的肩上。
如前世那般,他以藩王之身,继承大统。
良久,刘恒下意识的扭动了一下身子,尽管身上的龙袍是十来天前刚做的,极为体贴合身。然而,前世的他,简朴惯了,一时之间,还未曾适应。
“天下万物之萌生,靡不有死。死者,天地之理,物之自然,奚可甚哀!”
“自秦汉至今,王朝更替,连绵不绝,始皇帝嬴政所言千秋万世,终究是痴人说梦罢了!”
“大汉传世四百年,想必父皇知道了,心中也甚是快慰,朕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只是,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一想到这里,刘恒不免叹息一声。
“皇爷。”此时,一道有些尖细的声音打断了刘恒的思索。
“何事?”见是王承恩,刘恒并未怪罪。
虽初来不久,刘恒却知道,王承恩是原主信王朱由检的潜邸老臣,是一个可以信得过的人。
王承恩捧着奏章来到刘恒面前,道:“皇爷,厂公那边递了折子,想要告老还乡……”
刘恒接过奏章,瞥了两眼,随后扔到了一旁,道:“不准。”
拙劣的魏忠贤呐!
这一手欲擒故纵,玩的实在是太拙劣了!
就算是原先那个不谙权谋的信王也不会入套,更何况是他?
“告诉魏忠贤,命他将皇庄的各项产业和所有田亩数量都给朕报上来。”刘恒略微思考,就决定试探一番。
“是。”
“宫内如今都控制住了么?”
“启禀皇爷,宫内的核心要地,如今都已经替换成了信王府的奴婢,全都是奴婢亲自拣选的,绝对可靠,余下还有一些地方,人手不足,还需慢慢替换。”
“嗯。”刘恒点了点头,十天的工夫,王承恩做到如此程度,已属不易。
“此事不要停,另外,接下来宫中的消息,不得朕的允许,不许流出去一分。”
“如果流出去……”
“皇爷放心,奴婢知道该怎么做。”
“你且先下去罢!”
刘恒坐在龙椅上,揉了揉脑袋,从袖中掏出了一个小本本。
打开一看,里面记录着许多人名,这些人名与朝中六部核心位置的官员一一对应,在旁边,还有符号标注,各自代表着不同的意思。
有些代表着需要拉拢,有些代表着需要打击,还有一些则是必须成为杀鸡骇猴的那只鸡。
如今,朝局复杂,人心叵测,和他当初初入长安的时候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
是故,以这种方式,来分清敌友,对刘恒来说,轻车熟路。
“陛下,英国公来了。”
“宣。”刘恒没有任何迟疑。
在前几日的接触中,刘恒就判断出这是朝中完全站在他这一边的忠臣。
而且还是一个四朝元老,朝中威望极高。
最难能可贵的是,他不涉党争。
或者说的更准确一点,此人,是一个彻彻底底的保皇党。
此番,他能坐上皇位,就是关键时刻,张惟贤硬闯入宫,致使魏忠贤无法完全掌控局面,最终力保他登基称帝。
而张惟贤这么做的底气不仅在于他袭爵国公,更是因为他掌握着京营十万将士。
而这些天,张惟贤时常入宫请安。
显然是怕魏忠贤搞出什么幺蛾子,害了他这个刚刚即位的皇帝。
“老臣参见陛下。”
“国公免礼。”刘恒笑呵呵的将张惟贤扶起,随后对一旁小太监吩咐道:“去给国公搬张椅子来。”
“谢陛下。”张惟贤看了看皇帝,道:“老臣今日看到陛下无恙,也就放心了。”
“国公忧虑无非是魏忠贤那厮,朕谅他也耍不出什么花样儿。”
“陛下千万不可大意,对此贼,还是要小心谨慎些才是。”
“嗯。”刘恒点了点头,道:“国公今日来得正好,朕正有些事情要向国公请教。”
“陛下但问无妨,臣必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张惟贤正襟危坐,一脸紧张的等候着刘恒的问话。
“哈哈!”刘恒见状忍不住一笑,道:“国公不必如此拘谨,今日朕与国公的谈话,乃是家人言。”
闻言,张惟贤心中顿感一股暖流划过。
什么叫家人言?
那是关起门来,和自家人说的话。
满朝文武,如今谁有这个待遇?
刘恒见张惟贤稍稍放松下来,眼中忽然隐隐泛起泪光,道:“皇兄年不过二十三,就弃朕而去,临终前,将这大明江山托付给了朕。”
“这幅千斤重担,交到了朕的手中,朕不免深感惶恐,每每想起皇兄临终前的嘱托,常食不甘味,夜不能寐。”
“恐德行有失,届时令皇兄蒙羞,令太祖太宗皇帝于底下陵寝不安……”
张惟贤见皇帝如此,心中不免触动,道:
“陛下初登大宝,有此疑虑也是正常的。只是老臣相信,陛下于政务上稍加历练,他日必为我大明中兴之主。”
刘恒摆了摆手,道:“国公有所不知啊!”
“朕这些时日,虽未上朝,却看了不少各地递上来的奏章,如今各地水灾,旱灾,蝗灾,地动不断,以致于百姓食不果腹,衣不蔽体,哀鸿遍野。”
“我大明一些地方已是流民四起,更有甚者,揭竿而起,杀官造反。”
“朕想,彼本为良民,皆因朕之过失,方才落入如此境地……”
“是朕德薄,有负天下万民……”
明君啊!
眼见着天子垂泪,张惟贤心中震动不已,不过还是劝慰道:“陛下初登大宝,尚未来得及施政,这些实在是怪不到陛下头上……”
“朕躬有罪,无以万方,万方有罪,罪在朕躬。”
“朕既然做了这个皇帝,就必须要担起这个责任。”
刘恒背负双手,话语铿锵,目光更是前所未有的坚定。
而历经四朝的张惟贤,一双有些昏花的老眼闻言陡然绽放出光芒,他不自觉的就将眼前这位少年天子和过往的皇帝进行比较。
眼前天子虽然年少,但是展露出的这份胸怀与担当,是他以往看到的任何一个皇帝都无法比拟的。
似乎……好像也只有历史上的那些贤君明君才有如此气度。
而有此明君,何愁大明不能中兴?
先帝在世之时,虽说贪玩,但终归是为大明择了一位明主。
一时之间,就连天启皇帝的形象,在张惟贤心中也变得高大了一些。
张惟贤略微思量,缓缓道:“陛下关怀万民,臣窃为天下百姓所喜。朝中政务老臣虽不大管,但也知道,只需一些忠良之臣辅佐,安抚百姓,则叛贼不足为惧。”
“陛下有以天下万民为重之信念,臣以为,我大明中兴,指日可期。”
“老臣一家世受国恩,愿为陛下效死。凡陛下所命,臣必遵从,虽肝脑涂地,亦不足惜。”
张惟贤说着,不由跪倒在地。
“忠臣啊!”刘恒一边将张惟贤扶起,一边也是感叹。
他此刻确信,自己这个皇位,稳了!
至少目下来说,谁要是想挑战自己,首先面对的就是张惟贤和他手里的十万京营将士。
然而,这却不是刘恒的主要目的。
在确信张惟贤可靠之后,刘恒知道,自己是时候和张惟贤探讨一些更深层次的东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