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伦跨过阿黛尔往前走了几步,再回头看过去的时候,修女已经淹没在了黑暗中。
而煤气灯的灯火只能勉强照亮他周身不足一米的范围,但好在这范围内不再有那些尖叫声,这让路好走了不少,但阿黛尔只是给他指了方向,并没有告诉他距离离开还有多远的距离。
或许要走一天多?他猜测着。
又走出了一段距离,亚伦突然发觉自己的意识正在被黑暗所同化,脑中一片空白,什么都没想,只是专注地往前走着。
不,这样不行,这样过不了多长时间就会忘记自己是谁。
得往脑子里填充些东西…
亚伦想到了那一堆习册,这倒是一个很好的梳理方程的机会,他一边走一边强迫自己回忆读过的每一段知识。
黑暗隔断了视觉,但是加强了他的其他感官,嗅觉和听觉变得格外灵敏,连集中和思考的能力都加强了不少,一些原本晦涩难懂的方程现在简单明了,方程图形清晰可见,如果不是难以忍受盲人的世界,他甚至都要快活地跳起来了。
当知识以另类的方式凿进亚伦的脑中时,他恍惚间见到了一栋闪烁着光芒的银白色巨塔,塔顶向外散发着七彩的光辉。
于是。
黑暗中升起了一道由魔术回环组成的银白色洪流,穿过了亚伦的身体,他体内的魔术回环以成倍速的方式补充,枯竭的脉络瞬间充盈起来。
接着。
洪流冲洗了整片的黑暗区域,亚伦身后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犬类生物的影子,只是一瞬间就在银白色光芒下消散不见。
不止,还没有结束。
亚伦挥手唤出了自己的魔术书,原本只在框架上完成了三分之一构建的回环在以肉眼可见的程度交织延伸,眨眼间就又完成了几近三分之一的程度,现在已经有了书的雏形,只是内页部分还没有完成。
但是他觉得现在的自己甚至已经可以随意使用些基础的魔术方程了。
这时,洪流结束了。
【再等等。】
在这种情况下突然听到有人说话是一件很令人毛骨悚然的事情,亚伦原本有些兴奋的心情被瞬间打断,但仔细辨别,这似乎是他一直能听见的那个声音,在遇到老皮克的那个晚上,在修女的小教堂,甚至刚刚面对阿黛尔的时候,耳边都有这个声音在提醒着自己。
虽然这样说显得亚伦神经不是很好,他其实在跟自己说话,准确地说,是在跟自己的第二人格说话。
而似乎只有在这种能让人精神极下沉的情况下才能更多地听到来自自己身体内的声音。
“是的,我明白。”
亚伦嘟囔着,就像是精神病人的低语。
过了一会儿。
【祂还在跟着。】
祂,指的谁?阿黛尔修女身体里的那个东西?
大概是那只巨大的犬类。
亚伦继续往前走着,但这回他能感受到身后黑暗里目光,听到滴落在地上的液体溅起的声音。
看来阿黛尔修女并不想就这么把他放走,嘴里还没什么实话,嘴上说着并不喜欢打架,身体却诚实地跟在自己身后。
有好几个魔术适合现在这个情况。
例如【太阳】,直接在黑暗中升起一颗小型太阳的魔术,他总觉得现在的自己能够完成这样的魔术。
但他仍旧在等待着自己的第二人格给出指引。
【闭上眼睛。】
亚伦听到了,并照做了。
煤气灯彻底失去了照明的作用,金属的连接处被亚伦摇晃的发出嘎吱的声音,在没有照明之后,他只是任凭自己两条腿往他直觉是前方的地方前进。
很快,亚伦正前方撞上了一面墙壁。
指尖触碰到墙面的时候传来一阵凉意,凹凸不平的表面像是刻下了某些花纹样的东西,而他身后的东西在见到亚伦触碰到这面墙壁的时候变得相当紧张,亚伦都能感受到那股空气中带着的凉意。
【用那把枪朝你想的地方打去。】
亚伦在默数了三个数之后猛地抽出腰间的左轮手枪,冲着刚刚他手指抚摸的地方开了一枪。
子弹在墙壁上炸开,墙壁如破碎的镜子一般碎了一地,在中间形成了一层薄膜,隐约能看到对面就是阿黛尔修女的房间,甚至在门口还站着梅丽娜。
她看上去有些生气。
“不!你是我的!我将会拥有你!”
身后传来了阿黛尔的声音,变得粗犷而愤怒,亚伦往后看去,一只长着翅膀的巨犬向他奔来,但地上墙壁上布满了由绿色火焰组成的网,把巨犬牢牢地锁在不远处。
巨犬张开嘴,一阵红光冲向亚伦腹部的位置,他胃里突然就跟翻涌了火焰一样。
妈的,就知道不该喝那一口酒!
他强忍着体内的灼烧感,直接用肩膀撞破了薄膜,整个人向着薄膜外栽倒过去。
终于离开了,差点被该死的东西留在那。
亚伦越想越气,伸手构建了一个【爆炸】,径直扔向了巨犬,虽然以体型看应该不会对它造成多大伤害,但亚伦还是这么做了。
而巨犬见亚伦已经冲破了隔膜,也停了下来,对亚伦说道:“年轻的先生,你是我的,我们马上就会见面。”
打死都不会再趟这趟浑水了!回去就跟祷言会辞职!格兰妮修女那一票也不干了!老老实实守着古董店卖些古董过日子好了!
反正银行账户里还有不少!
他栽倒在木质地板上,时间已近黄昏,夕阳落在他脸上,窗外马港上有船只摇晃的声音。
应该是回来了。
“那是【爆炸】对吧。”
梅丽娜的声音传来,她正一脸平静地站在小房间的门口,面前是她的魔术书。
哦完了!被她看见了,上个周一还是个连魔术都没听过的普通人,当时只不过偶然出现在不该出现的地方而已,仅仅过了七天,已经能随手释放魔术了。
亚伦都不知道给自己找什么理由才能糊弄过去。
他选择了装死。
……
宗教区,苦痛教会大教堂。
这栋建筑已经不知道伫立在普罗旺斯城里有多久了,甚至比整个公国的历史都要长上不少。
卡修斯走在侧厅的长廊里,偶尔有经过的神职人员向主教问好,他都微笑着回应。
很快,他从大教堂侧面的楼梯走了下去。
昏暗的长阶通往大教堂最底下的部分,巨大的地下空间里只摆放着九张座椅,有七张上坐着人,唯有最中心和最靠边的两张空着。
卡修斯很自然地坐到最靠边椅子上。
“你迟到了。”
“很抱歉各位,我去确认了些事情。”他说道:“阿黛尔修女死了。”
“谁杀的?”
“祷言会那边是乌列尔在负责,但我确定,我们放出去的饵已经被吃掉了。”
有人说:“大公那边也安排好了。”
主教们逐渐开始七嘴八舌地说起。
而最后,不知何时坐在正中间椅子上的人双手一拍。
“安静!”
“已经准备就绪了,开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