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革命从未停止

主编办公室，安德森正手忙脚乱的向米勒解释。

布莱恩则和约翰逊大眼瞪小眼，过了一阵，终究是约翰逊老眼昏花比不上先天条件更优秀的年轻人，揉了揉酸涩的眼睛，无奈摆手。

“说说吧，你到底怎么想的？”

布莱恩露出胜利者的笑容，欺负老同志的感觉确实挺快乐的，笑了两声他提高了嗓音。

“先生们，先生们！”

见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他这才开始不紧不慢的开始解释。

“你们知道伦敦现在一份报纸卖多少钱吗？”

皱皱眉头，约翰逊回答道，“日报平均在4-5便士，周报和次周报价格差距较大，最低8便士，最高1先令，杂志类期刊价格基本稳定在2-3先令之内。”他对布莱恩卖关子的做法不太满意，相对来说他还是更喜欢更直来直去的老泰勒。

“感谢这位先生仔细全面的回答。”

微微颔首，布莱恩继续说道：“几百年前《印刷法案》和《许可证法案》的撤销使得小部分垄断出版物的商人大受打击，也为接下来英国出版业的繁荣带来了新的春天。”

“在两百年近三百年后的今天，靠着工业革命带来的技术革新，这一行业又被激发了新的活力，更廉价的纸张、更廉价的报纸书籍。”

抖抖手里的诗集《沉思集》，他的语气情绪愈发激动，

“瞧，法国人的诗集，今年刚刚出版的。在过去，这玩意只有王公贵族才有可能阅读收集的东西，现在我们任何人都可以随手获得，付出的只不过是一丁点儿英镑。”

“改变从未停止，革命从未消亡。而且这种演变只会越来越快，越来越激烈，今天的报纸卖4便士、1先令，明天的报纸就有可能卖1便士，让所有人都有买得起的可能！”

安德森毫不留情的打断道：“不可能，1便士？纸不要钱？人工不要钱？交通运输都不要钱？”

他怒斥似的愤愤挥手，“就算都不要钱，可还有‘印花税’在呐！报刊税、纸张税、广告税，活在这片土地上就离不开这层层税收的压榨！”

约翰逊取出衣兜里的烟斗，在凳子腿磕了磕，重新塞进烟丝，点火后慢条斯理的吸了一口，接着一股浓浓白烟自他的鼻孔里喷涌而出。

“老爷们不都为咱们想好了吗？秘密津贴可早就准备好啦！”不屑的喷出最后一道烟柱，他用力捻灭了火星。

“嗤。”

米勒不由得笑出声。

布莱恩不急也不恼，他点点桌子，发出笃笃的声响。

“难道你们忘了我父亲做了什么事情吗？”

闻言三双眼睛都困惑的望向他，这和老泰勒有什么关系。

“那些富德里尼耶印刷机！”

布莱恩也不继续卖关子，“工业发展最关键的是什么，是生产力的转变，机器对于我们来说这就代表着新的生产方式，或许大多数人还在懵懵懂懂，但是老泰勒注意到了，并率先做出了反应！”

“这批从法国来的机器就是又一次革命的起始，而这场革命失败和成功的关键就在于这些。”

一封封信件雪花似的洒下，落满整张桌子。

“无论是优是劣，来者不拒统统发表，有了足够的内容，再加上新机器的生产力，我们才是这场革命浪潮里的弄潮儿。”

约翰逊忍不住抢过话头，

“那些稿子的质量你看过了？农夫的诗句，鞋匠的抱怨，妇人的牢骚，还有攻击政府、攻击国王的大逆不道之词，你确定会有人愿意花钱去看他们？”

布莱恩摇摇头，约翰逊和刚刚升起一点希望的米勒二人不由情绪下沉，结果就听年轻老板喝了口茶继续说道。

“你们该换换思想了。不知道你们有没有注意到一件事，现在伦敦城里最多的娱乐场所是什么地方？”

“妓院！”安德森想都别想直接举手。

“我是说合法且道德的！”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布莱恩补充道。

“俱乐部，球场、牌馆，酒馆算吗？”米勒认真的一一数道。

“算，我再补充几个，马场、猎场、公园。那么这些娱乐活动里穷人，普通人愿意去，能去，且有时间去的又有几个呢？”

摊开手，布莱恩无奈道：“你瞧，我们的人民就像是一头头骡马，只知道给贵族地主、工厂主干活，难道他们就不想有点娱乐吗？”

“虽然议会议员们支持设立‘全国穷人教育学会’，开办妇孺学校、工厂学校、茅屋学校的原因是让这群下等人弄清楚自己的职责；教会开办的主日学校，是为了教会他们阅读教义、更虔诚的信仰宗教。”

“但是他们毕竟不是真的骡子，他们开始识字，就会开始阅读，开始阅读就会开始思考，你瞧法国人那场惊世骇俗的大革命，路易十六可是因为自己瞧不起的泥腿子们掉了脑袋。”

这一番话顿时引起骚动，布莱恩赶忙转回话题，

“你觉得现在那些识字的穷人们还愿意成天窝在臭烘烘，乱糟糟的屋子里，喝着廉价麦芽酒，浑浑噩噩的活着吗？他们看到这些来自‘同类’的讯息，会不会忍不住从每周喝酒去妓院的开支里剩下那么一点，来购买我们的报纸呢？”

“哪怕这些内容就是一坨大便，但他们会在乎什么是高雅的，什么是崇高的吗？他们不在乎！”

“他们也不在乎什么古典主义，什么是莎士比亚，无论是荷马史诗还是农夫赶猪，只要能引起兴趣的，他们都可以接受，来自身边这些人的东西，他们甚至会更容易接受一些。”

“记住，我们不仅仅是在为上层社会的上流人士们选择读物。”

约翰逊陷入沉思，安德森久久无言，米勒涨红了脸，他捏紧拳头，感觉自己浑身燥热，皮肤下血管里奔涌的不再是血液，而是炽热的岩浆，炙烤着他、催促着他做点什么。

“我赞成！我们的报纸不应该只是权贵的喉舌，只为了娱乐他们蠢猪般的大脑。”

“好！那么这个栏目的负责人就是你了，米勒先生。”

布莱恩爽快的直接拍板决定，这可惊醒了其余两人。

“等等。”

出声的是约翰逊，他倒不是为了负责人的职位着急，“你有没有考虑过，秘密津贴可不是白领的，那些胡言乱语也就算了，攻击政府的言论如果发表出来我们可是要受到审查问责的。”

“多简单的事。”布莱恩正在和激动的米勒畅谈未来，眼睛都没抬的决定道。

“那我们不领不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