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近询问道:“为什么不杀我?”
“凶手不是我,我当然不想手上沾你的血,帮别人背锅。用你的猪脑子想一下,好好想一想吧。”
陈澹海通体流转金光,按下方近的双手,指尖劲力透骨而入,给予方近一些小小惩戒。
方近缄默无言,习武数十年,只在郡城里面跟禅寺的武僧师傅修习武道技艺时,有过一次这种无力感。
从他学艺归乡,回到灵泉县城以来,哪怕是拜见镇魔司驻守什长,私下里交手切磋,也不曾感受过这等挫败感。
只要陈澹海愿意,取他性命就在反掌之间,但却数次留手。
方近苦笑出声,“如果凶手不是你,你又怎么解释自己这一身实力?”
陈澹海撒开方近,耸肩笑道:“我有机缘啊!难道这也要张口闭口跟别人说?”
他毫无心理压力,随口扯起一张虎皮。
人出门在外,身份都是自己给的,机缘怎么就不能自己给了?
听到陈澹海的答案,方近那颗武者之心多少好受些。
自己几十年练武却比不上一个少年,实在不是自己不行,而是机缘造化不可强求。
陈澹海也不急躁,安然站在原地,静等这位白鹤武馆大馆主自己想通。
方近沉默许久,心头火消退大半。
比拳头完全比不过陈澹海,心中腾腾的火气像是被一大缸凉水浇了下去。
他冷静下来,仔细思考,察觉到陈家那边给出的说法隐含问题。
妖狐既然开了灵智,那就必定不是凡俗生灵,至少也等同于灵境武者。
哪怕狐妖在同境界妖族之中并不以体魄著称,但陈家可没有灵境武者,怎么可能拿下一头灵境妖狐?
仅仅死了还未练骨的陈虎焚,以及两个不值一提的陈家小辈,更是天方夜谭!
如此巨大的破绽,自己先前为何就没有察觉呢?
陈澹海抬眸扫过方近的面庞,见其脸色阴晴不定,眼底疑惑愈发浓郁。
这火候到了,是时候下点猛料。
“陈虎焚和狐妖的尸体你可有亲眼看过?”
方近颔首,“正是看过之后,听了陈家老爷子的蛊惑之言,这才急着满城搜索……”
话说到一半,他已经反应过来了,陈澹海是在暗示他,那头狐妖究竟是怎么死的。
狐妖虽然已经死去,但仅从尸体上就可以看出其修为不低,方近可没有把握胜过。
县城里面暂时没有镇魔司人手驻留,明面上几乎无人有实力能够干掉那头狐妖。
轻微咽了一口唾沫,他迟疑半秒,询问道:
“那狐妖身上没有丝毫外伤,多半是被斩掉了阴神,这才死去……难不成它死在您的手里?”
陈澹海:“还有齐大哥一起。”
“……”方近咳嗽几声,齐大哥?私塾的齐先生!
那位齐先生来自观湖书院,很有古君子之风,既有齐先生见证此事,足以说明一切。
陈澹海抿唇轻笑,“现在可以喝杯茶好好谈一下了吗?”
“好,您稍等。”
方近点头如啄米,快步走到护栏边,朗声下令:
“白鹤武馆弟子听令,暂且封锁茶馆周围,不得让任何人靠近。”
方远从坑里爬了起来,“大哥,你胜了?”
方近皱眉,并未直接回答,转过话锋道:“你上来。”
很快,一张方桌,一张椅子,一壶清茶,被放置在满地狼藉的茶楼二层中心。
方远眼神复杂,看着自己的大哥给陈澹海沏茶倒水。
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难道说此事另有隐情?
要不然以大哥的刚烈性格,哪怕打不过他,也会以死相搏。
怎么可能如现在这般尊敬一位还不满16岁的少年?
街口,手持烟锅的老头身穿锦衣长袍,漫步走来。
他的脚步看似极缓,实则极快,路上来来往往的行人压根无法沾到他的衣角分豪。
隔着老远听到白鹤武馆的招牌绝手“风声鹤唳”,他不禁皱起眉头。
“方老弟居然用上了他的成名绝技,只不过是一个供奉仙家的少年而已,压力真有这么大吗?”
稍微加快点脚步,来到茶楼下方,却见气氛诡异地安静,这老头压根不理会旁人,直接迈开脚步,登上茶楼二层。
白鹤武馆的弟子封锁周围,戒备任何闲杂人等靠近,但却对他视而不见,就像是身边过了一阵风。
“方老弟,老夫来相助你们了……”
老头的声音飘忽如风,吹上茶馆二层,其人身影紧随而至,就站在楼梯口。
他瞳孔瞬间扩大又猛然收缩,眼瞳中倒映着离奇的画面——
白鹤武馆的方家兄弟两人立身在旁,面容清秀的少年陈澹海端坐唯一的那张椅子上。
方近撇眼看他,也不多做言语,心里倒是还有几分期待,就想看杨老头跟陈澹海动手,也吃一次瘪。
踢到铁板的滋味有多酸爽,只有真正踢到的人才知道,这事当然得拉人下水。
“这是咋回事?”杨怀安惊疑不定。
陈澹海抬眸说道:“以德服人。”
方近:……
方远:……
杨怀安那两人没反驳,便猜到他们吃了大亏。
老头子活了大半辈子,眼睛足够尖,快速扫视陈澹海全身,立即留意到挂在腰带上的无字黑玉牌。
嘶~~~~~~
这是镇魔司校尉腰牌,而且品级还不低。
好像比那位失踪的镇魔司什长还要更高级。
“咳咳咳……看来是有些误会,两位老弟与这位小友已经盘清楚了?”
陈澹海颔首,“有劳方馆主解释一二。”
人老成精,不上当……方近摇头叹息,快速说明原委。
听罢,杨老掌柜双手抬起,大袖合拢,朝着坐在板凳上的陈澹海恭敬鞠躬。
“先生替我那可怜孙女报了仇,此为大恩,我杨家药堂铭记五内。”
这老家伙是出了名的看人下菜碟,他难道发现了什么吗?
怎么态度这么好?不出手打两下也就算了,居然还作揖鞠躬,对陈澹海口称先生。
他难道就没有半分怀疑吗?他家可是也死了一个亲孙女……
方近满脸狐疑,递出探寻的眼神。
杨怀安视若不见,眼神热切盯着陈澹海。
陈澹海摆手,“举手之劳,不必如此挂怀,只可惜真正的首恶还未除去。”
“哦?!”杨老头气息浮动一顺,“老夫可有机会亲手为小孙女复仇?”
陈澹海颔首,“可!”
杨怀安眸光炯炯,“多谢先生赐此良机,还请您详细言说。”
陈澹海颔首,“三位都是为亲人报仇,那么此事就由不得我空口白牙,抓贼当然得抓脏。”
“您就说怎么做吧。”杨怀安言语铿锵。
陈澹海道:“自然是去找陈家嫡脉对峙,不过我们得兵分两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