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砖石板轻微震动,白鹤武馆的数百名弟子同时出动,走在不算宽阔的大街上。
一些行人紧随在侧,跟着去凑热闹。
他们的目光锁定躺在担架上,盖着白布的家伙。
灵泉县城不算太大,总共十万户人口登记在册,平日里但凡出点凶杀案,那都是了不得的大事。
如今,竟有人勾结妖邪,残害无辜,害了白鹤武馆馆主的小女儿,那更是捅破了天。
几年也难得见上一回,怎么着也得凑个热闹,看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陈氏宗族那边又会给出什么解释。
白鹤武馆这票人浩浩荡荡,动静极大。
陈家老宅距离陈氏宗族祠堂不远,宅院正堂首座上,老太爷陈百阳眯着眼睛,摇头晃脑,轻拍椅子扶手,嘴里哼着小曲,神色颇为得意。
“爹,您这计谋可真够厉害的,白鹤武馆那两个姓方的莽夫都被忽悠瘸了,还不知道呢。”
陈千宝长相颇为富态,挺着肚子,坐在特别定制的大号椅子里,陪笑恭维道:
“多亏有您运筹帷幄,我家万秋才能安然无恙。”
老者眼睛极小,眯成缝隙,梳理整齐的大背头脑后留出一条长辫,耷在肩膀上,幽幽说道:“安然无恙岂是老夫所求?你懂个屁!”
“呃……”陈千宝满脸尴尬,不好接茬。
他在家里存在感确实不高,主要是老爷子太能干,自己肯定继位无望,那又何必多操闲心,还不如多娶几房妾室,拼命播种来得舒坦畅快。
“亏你还是长子,简直就是一个废物,”陈百阳斜眼冷哼,“好在你的命根子还算争气,给咱们这一脉添了不少人丁,最难得的是你生了万秋这个好孩子。”
“爹教训的是。”陈千宝顺从道。
陈百阳咧嘴轻笑,“要不是看中了万秋这孩子,等到老夫百年之后,肯定不会把家主的位置传给你,懂吗?”
陈千宝说道:“孩儿心中明白,万秋这孩子气魄极大,不像我,更像您。”
陈百阳点头,得意轻笑,“没错,万秋可不像是你,只想着混吃等死玩女人。万秋就像是年轻时的我,锐意进取,很有想法。当然,他还年轻难免急躁了些,惹来些许麻烦,不过都算不了什么,麻烦如劫数,度过一重劫数,必定迎来飞跃!”
停顿片刻,他压低声音道:“万秋正在以炼丹之法汲取那妖狐妖丹内的精元,等他跨过此关,我们这一脉拥有跨过灵境壁垒的强人,至少可保两百年兴盛。”
陈千宝眼底绽放精光,“那这灵泉县城可不就成了咱们的天下?”
“蠢货,灵泉县城算个屁,万秋这孩子今年还不足二十,便可跨过那道拦住千万武者的门槛,这是何等天资才情?等他到了三四十岁,又会走到哪一步?到时候举族搬迁到郡城才叫威风八面。”
陈百阳抖擞身躯,猛然站起来,就像是一头即将巡视自己领地的雄狮。
“算算时间,白鹤武馆的队伍应该快到了,走,跟老夫出去迎一迎。”
陈氏宗族祠堂门口,两三米长的狐妖尸体横陈在石板路面上,几名魁梧壮汉手持长刀,护在周围。
白鹤武馆的队伍占据长街一半,方近和方远并肩站立,好似两尊铁塔。
除此之外,街道周围但凡能够站脚的地方,全部站满围观百姓,都在等着陈家老太爷出面给个说法。
吱呀~~~~
陈府大门打开,陈百阳拄着拐棍,佝偻着身子,颇显老态,压根没有半分在宅子内的健康雄武。
一步,两步,三步……
他走下楼梯时突然踉跄,整个摔倒在地。
紧接着,老爷子爬起来,捶胸顿足,痛哭流涕。
“都怪老夫管教无方,我陈家旁支竟然出了一个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孽障!”
“自今日之后,陈澹海逐出族谱,他那早死的爹娘也滚出族中墓园。”
“这是老夫给两位老弟的交代,当然,我知道他是一条贱命,不足以赔偿贵千金的性命……”
话到此处,他张嘴喷出一口老血,眼看就要昏倒,陈千宝快步小跑,上前扶着陈百阳。
老者嚎啕吐血,分外煽情,周遭百姓不明所以,见此情形,轻叹一声,便在私下里议论起来,都在骂陈澹海不当人子。
方近嘴角轻微抽搐,好个狡猾的老匹夫,先前自己也是中了他的挑唆,才上头上脑,没想清楚此间缘由,就让弟子大肆搜索县城,差点因此得罪陈澹海,给白鹤武馆招来一尊不能阻挡的强敌。
两个狗东西还敢演戏……方远默然不语,抓着陈百阳和陈千宝,举了起来。
陈百阳瞬间从“半昏厥”中惊醒,四肢来回晃动,“老朽喘不过气……”
旁边的百姓见他可怜,帮他说话,方远可不为所动,丢开陈千宝,直接踩在脚底下,然后抡起巴掌,正反手抽在陈百阳的左右面庞。
两个通红的巴掌印烙下,陈百阳脑袋发蒙,耳鸣回荡。
他嘴里的牙齿脱落大半,带着血水吐在地上。
计谋不是生效了吗?今次不该万事大吉吗?
怎么方家两个莽夫不按路数出招?
难道是自己刚才的表演还不够凄惨?
一嘴牙齿被打落大半,可不是自己的本意啊!
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这时,方近释放自身气场,周遭百姓的非议顿时小声了不少。
上前两步,抱拳向四方行礼,他朗声说道:
“还请各位相亲稍等片刻,事情究竟如何,可不是这陈家老匹夫空口白牙就可言说的,鄙人小女惨死,杨老掌柜痛失嫡亲孙女,可不会就这么轻易算了。”
陈百阳反应过来,顾不得脸部肿痛,囫囵不清地呵斥道:“你们想要干什么?胆敢私派高手闯我陈家老宅?”
“到现在还在给我挖坑?”方近冷笑,“放心,杨老哥不去你陈家老宅,他进你陈氏宗族祠堂的密道进去调查。”
闻言,陈百阳瞪大双眼,“不!你们这是犯法的……”
“废什么话?”方远一人提着陈百阳,踩着陈千宝,手脚同时微微加力,就陈百阳这个反应已经可以确定,陈家嫡脉很有问题。
周围百姓一头雾水,有胆大的小伙子放声询问道:“到底怎么回事,还请方馆主说个明白。”
“稍等片刻,要不了多久大家就会知道答案。”
方近撂下一句话,甩手掀开担架上的白布。
那根本就不是陈澹海,只是白鹤武馆里一个形体相近的人躺在里面。
陈澹海没死,不仅没死,他还说服了白鹤武馆的两个莽夫……陈百阳瞳孔地震,抑制不住自身思绪发散,不断联想此事暴露后的种种后果,被吓到昏死过去。
另外一边,陈澹海和杨怀安成功打开陈家祠堂一间偏屋里隐藏的密道,浑浊空气伴随血腥味扑打面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