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时分,华灯初上,空气中弥漫着烟火气,车流走走停停。
公交车内,穿着校服的孩子们随着车辆摇摆,三五成群聚在一起闲聊。
“一会儿去网吧开黑不?”
“我不了。”秦观滑动两下手机,然后若无其事地揣回兜里。
“别啊哥们,我刚练了手绝活,保带飞的。”提议者继续劝。
另一个同学捅了捅提议者,小声道:“我估计他是要去医院。”
“哦……那……”两人眼睛都不太敢望向秦观,气氛变得有些尴尬。
秦观给了提议者一拳,笑骂:“干嘛?我是怕被你坑,哪次你说绝活不是0220?”
“砰!”
突然,一声巨响砸在所有人心头,吓得司机猛踩刹车。
三人差点跌倒,还好年轻人反应速度快,他们稳住身形,第一时间查看车窗外的情况。
只见远处空中似有硝烟,只是夜幕之下看不真切。
“咋回事?谁家煤气罐炸了?”
车上开始议论纷纷。
秦观的注意力却被另一件事吸引——
街上的店铺和居民楼的灯光开始一盏盏熄灭,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逐一按灭。
“卧槽,怎么停电了?”一个同学不安的低呼出声。
秦观心中一紧,担忧地想:医院该不会也停电了吧?!
秦观走向司机,想催促对方快点开车,公车司机却打开了车门,跳下车就往车尾走去。
秦观看到后面那辆车上的司机下车,就知道应该是刚刚的急刹导致追尾事故。
“完了,他们好像开始扯皮了,看来一时半会儿是开不了了,咱们下车等下一辆吧。”一个同学提议。
这条路比较窄,一辆公交车堵住,下一辆是很难挤过去把人接上的。
秦观记挂着医院中的父亲,跟朋友们打了声招呼,也赶紧从前门下车,扫开辆共享单车双脚蹬的飞快。
当他大汗淋漓的赶到那间熟悉的病房时,医生们正围在父亲的病床边紧张的进行抢救。
一个个穿着白大褂的身影在自己眼前快速穿梭,秦观的心中涌起一股不真实感,仿佛自己成了一个观众,在屏幕外看着世人的表演。
“小观,别担心,医院有备用电源的。”熟识的护士姐姐注意到秦观,赶紧走过来安慰,表情复杂的斟酌着措辞,“只不过刚刚切换电路的时候,呼吸机还是停了一会儿。你妈妈今天能过来吗?”
“我妈……”秦观低下头看了眼手机,界面还停留在母亲的号码上,迟迟没有按下。
秦观的父亲秦怀良,自他七岁那年出了车祸,脑死亡,至今已经十年过去。
他记忆中对那个会和自己玩闹的父亲形象已经不多,更多的,是那具如同朽木般死气沉沉的肉体。
如今,难道连这具肉体都要夺去了吗?
“小观……”护士姐姐还在搜肠刮肚的寻找措辞。
“准备除颤。”
护士的话、医生的话、走廊里嘈杂的人声,仿佛潮水般将秦观淹没,让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闪开!”
随着电击声响起,秦怀良的身体居然弹坐了起来。
拿着除颤仪的医生嘴巴都忘了合上。
“成……了?”干涩的嗓音像漏气的鼓风机。
秦观下意识的向病床边走去,那具枯槁的身体竟真的没有再次倒下,干瘪的嘴唇嗫嚅着。
“什么?”秦观看到了,刚刚那确实是从父亲口中说出的话语。
医生将秦怀良的氧气面罩摘下。
“我……成仙了?”
这下,秦观听清了。
“医学奇迹!医学奇迹啊!”医生们相互庆祝,而当事人却一脸迷茫。
“这不是……这不是……”秦怀良环顾四周,从每一个人的脸上扫过,“这是……这是……”
秦怀良又接连吐出意味不明的短语,随后缓缓倒了下去。
“爸!”秦观终于忍不住,也不管是否会干扰到他们的工作,拨开医生护士们,冲到床前。
正好对上一双眼睛,正疑惑得眨巴眨巴。
秦观心里差点爆粗,他还以为刚才父亲是回光返照!
您躺下的姿势能不能别那么松弛!
“你叫我啥?”
“爸?”秦观觉得自己的人生真是大起大落落落落,父亲活了,但是脑子傻了。
“那个,小观你别着急,如此长时间的脑死亡还能恢复本来就是罕见案例,他的大脑出现什么病变都有可能。现在能醒了就是件好事,我们会先安排他做个全面的检查。”父亲的主治医生拍了拍秦观的肩膀。
“你们该不会觉得我傻了吧?”秦怀良十分不满周围人的态度,“哪有当着人面说人坏话的?当然,我也不是说应该在背地里说人坏话啊。”
“爸!你真不记得我了?”秦观又喊了一声,若真是如此,那又该怎么向母亲说明?
“你们也太没幽默细胞了。”秦怀良呲着大牙花子,拍了拍秦观的头:“小子,都长这么高了。”
秦观这才彻底释放自己的情绪,又哭又笑的扑进父亲怀中。
秦怀良的手轻轻抚摸着秦观颤抖的脊背,抬头对医生说道:“那个,能不能让我和小观单独待一会儿。”
医生们也都在为这场父子重聚而感到动容,眼眶红红的点了点头。
“儿子,起来了。”秦怀良拍拍秦观的头。
秦观现在也觉得,刚刚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有点丢人,所以在病房清空前都不敢抬头,现在也正悄悄的试图把鼻涕眼泪在父亲的病号服上蹭干净。
秦怀良有些嫌弃的拎起秦观的后衣领子,秦观感到自己忽然腾空,差点被勒断了气,疯狂拍打父亲的手臂。
“抱歉、抱歉。”秦怀良赶紧放下儿子。
“咳咳咳!不是?你怎么还那么大力气?”有这么多年照顾病人的经验,秦观当然知道,一个常年卧床的人,肌肉会因缺乏运动而萎缩。
父亲虽然被照顾的很好,但他身上明明也是干巴巴的没什么肉。
秦怀良却忽然叹了口气,道:“为父当年以武入道,却不想有一天会回到这幅孱弱的身体。”
秦观顿住,半晌才问:“幽默?”
秦怀良摇摇头,望向秦观,那双眼睛,散发着令人无法怀疑的魔力。
“你们皆以为我在这病床上昏迷十年,其实,我是去了另一个世界,一个灵气非凡、仙缘际会的世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