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昔的日子令人心酸心痛,深深叹了口气,季千羽换上坚毅明灼的眼神,一步迈出快车门,踏上中主区的土地。
不急着找旅馆探市场,他先要带弥六合去看他的女儿,让季老大蛋和合魂蛋首次近距离感受拥有季家血脉的后代。他没法带弥六合去看读大学的外孙,他不知道去的时候,外孙会在大学里哪个地方。
优越的生活没有换来一身本事,女儿仅是大商场里一个品牌鞋店的销售员。人到中年,连店长都没当上,季家优良的作风一点都没传承到。他就穿着被甲进商场吧,反正很多陪同购物的男人在商场里也是这样,免得女儿看见他季千羽后大发雷霆,影响工作。
杨素珍已经跟她第二任丈夫离婚了,就因为她丈夫把工厂传给了他自己的女儿,她和女儿一分钱都没分到。不过,在她多次闹腾下,她和女儿得以继续住在中主区的住房里。
他以寻找业务机会的名义,去那个男人在第四附属区的工厂里转悠,从工人们口中套出话来。中主区那套住房的业主不是杨素珍,原本是工厂老板,老板已过户给他自己的女儿。那个女儿看在杨素珍当继母的时候对她还不错,而她去中主区办事的时候需要一个落脚处,所以继续维持着跟杨素珍母女俩的好关系。那个女儿的打算是,只要杨素珍一离世,她就立刻收回住房,把季芷薇一家三口赶出去。
季千羽叹了口气,若真是那样,他究竟管不管流落街头的女儿一家。只能管了,毕竟是他的女儿,还有他的外孙,不能让季家血脉流离失所。
女婿也没什么本事,在一家企业里打杂,他父母至今还在租房住。当初,女婿和他父母究竟是如何拿到中主区永久居住权的?这点,他没打听到,可能是把全部家底拿出来疏通了关系挤进名单里去的吧。
唉,看了女儿后,再去售房中介看看吧,不知道房价涨到什么程度了。他得做好准备,随时面临拿钱出来给女儿一家买一套住房。业主只能写季千羽的名字,免得有朝一日女儿和女婿闹矛盾,或者外孙跟外孙媳妇闹矛盾,或者未来后代的家庭矛盾,房子落到非季家血脉人的手里,他的血脉后代反倒没地方住。
“儿孙自有儿孙福,你不需要管那么多,他们有什么能耐就吃什么能耐的饭,我不同意你给他们买房,而且接受季千羽房子的他们不一定会念你的好。”季老大蛋的声音响起。
“可怜天下父母心,那是我的女儿和外孙,也是你的后代呀。”季千羽很惊讶,季老大蛋说出这样的话,难不成季大老祖宗一直是这种育子思想?
“是我的后代,即便面临绝境,也会设法脱困。就算将来要接济季芷薇,也必须要看到她面对困境时的努力才行。她若努力了,虽仍旧没脱困,但也可以接济她;她若一点没努力,只是像杨素珍一样闹腾,我不允许你给她一分钱一分地。你最好别在中主区买房,季千羽的名字不能出现在中主区任何一处,将来你的能图体业务,明面上任何签字处出现的只能是威灵能图体设计工场经理的名字。”季老大蛋的声音很冷,冷得季千羽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坐在商场里的休息椅上看着品牌鞋店里卖女鞋的女儿,季千羽很心酸。女儿站在店门口殷勤地招呼顾客进去买鞋,很多顾客看都不看她一眼,冷漠地走了。只要一有顾客进去,她忙跟在后面介绍鞋子。若有衣着光鲜的很像有钱人的女人要试鞋,她就蹲在地上帮忙递鞋。
季千羽的眼泪禁不住流了下来,坐得越久,看得越多,他发觉想哭都哭不出来了。他必须走了,再不走,会被视为对女儿有男女关系想法的可疑人。鞋店里的另一个销售员不知跟他女儿说了些什么,她们两人不时地朝他看过来,时不时地撩拨一下头发。女儿虽然还是热情地招呼客人,但笑得很媚,不像之前那样职业化,走路的姿势也很扭,也不再蹲下递鞋了。
看了一会儿,季千羽明白了,女儿以为他在打望她。能坐看她三个多小时的男人肯定对她有点意思,而且这个男人身上的被甲是名牌货,是个有钱的男人。没错,他身上的被甲不是一般人买得起的名牌货,他早就不穿景之源的产品了,因为他需要接触富豪。
一个已婚的当妈的妇女,竟然这么经不起一个男人的目光,若再加上一些言语和行动的挑逗,女儿是不是就要给家里那个没本事的丈夫送顶有颜色的帽子过去了?这就是杨素珍教育出来的好女儿!他也有很大的责任,没有尽到父亲的教养之责。
季千羽心里憋闷着一口气,担心起外孙的情况,在杨素珍和女儿的教养下成长起来的外孙,是不是也是个市井之人、轻浮之徒?
愤怒地看过去,季千羽对上了女儿的目光,接下女儿的媚笑,毫不犹豫地起身走了。他不会再来看女儿了,也不会给女儿丝毫帮助。他已经能够预见,被赶出住房的女儿一家是如何地闹腾不休。
找了间便宜旅馆,进入房间后,季千羽躺在床上,回想着小时候乖巧可爱的女儿,眼泪顺着眼角流下来。弥六合很安静,双翅伸出手指擦去他眼角的泪水。侧过身子,季千羽再也控制不住情绪,抱着弥六合痛哭失声。
晚饭,季千羽没有吃,他吃不下。独自走在街头,看着在厚重尘霾中隐隐辉闪的灯光,听着充斥着耳朵的车鸣声,他真不觉得中主区的生活究竟哪里好。附属区里虽然没有壮观的高楼大厦,没有齐全又时尚的物质条件,没有高雅而光鲜亮丽的居民,但至少白天里有一派热火朝天的劳动景象,夜里有安静闲适的睡眠空间。
不知不觉地,季千羽走到了原天华集团总部大楼,静静地站着看了一会儿,继续往前走,走了很久很久,不觉累地走到了曾经的家宅地。他仰看着沉没入暗沉不见影的写字楼,想象着白天上班时,这些鸟笼般的格子里究竟关了多少面无生气的人。
再往前走几个街区,就是有钱人才买得起的住宅楼建筑群了,里面有富豪别墅。季千羽微微翘起嘴角扯出一个笑意弧度,明天起,那里就是他的战场。他的临住证上还剩四天,到期前,他不得不回到第三附属区,重新花钱续办中主区临住证。他必须在这四天内,通过鬼眼找准愿意购买能图体且能够守诺为他威灵幕后老板的身份和模样保密的富豪客户,并通过这一两个富豪客户,将他的产品推广出去。
第二天,季千羽拿着一盏小小的精致的蝴蝶灯状工艺品,闲庭漫步地走在别墅区里。门卫见他周身名牌,手上的工艺品看起来价值不菲,没有盘问他,很有礼貌地给他打开小区识别门。
在外戴着头罩穿着被甲,他的鬼眼也看不清其他人的眼睛,又不能像个推销员似地挨户敲门,季千羽走到主路边的一个观赏亭里坐下,把蝴蝶灯放在石桌上,取下头罩,脱下名牌被甲,随意丢在石桌上,理了理他的头发和名牌衣裤,这才伸手按下蝴蝶灯基座上的一个按钮,夜明珠状的圆球体立即发出梦幻紫的柔光。样品的发光颜色选用的是梦幻紫,弥六合说,紫色是高贵优雅的颜色,能击中富豪的自傲之心,还能唤起他们心中的爱恋情感和飞翔的思绪。
昏暗厚霾的室外空中,有一团悠悠的紫光破尘飘摇,旁边坐着一个不要命的人,要么这个人不想活了,要么这团紫光有蹊跷。季千羽相信,肯定会有人被他吸引而来。
果然,不到十分钟,有三个人好奇地走进亭子想看个究竟。季千羽笑着不回答这两男一女的问话,因为他看不清楚他们的眼睛,而且他想看看,有好奇心的这三个人究竟有没有智慧和胆识,能不能猜到蝴蝶灯的作用,敢不敢像他那样“裸奔”。有智慧和胆识的富豪,通常品性不会太差。
看了几分钟,见季千羽笑着不答话,女人关切地说了句“不要拿生命开玩笑”后,转身就走了。继续又看又摸工艺品的两个男人中的一人嘟囔了句“没啥稀奇的”,随后也转身走了。
留下来的一个男人干脆坐在石凳上凑近了去看发光圆球,还想按基座上的几个按钮,被季千羽用手拦住,示意他别乱碰。见季千羽像哑巴一样只是笑,男人终于叹了口气,摇了摇头,离开前还好心地拿起石桌上的被甲盖在季千羽的头上。
季千羽叹了口气,扯下搭在头上的被甲重新放在石桌上。这个男人心肠挺好,但也有可能是因为见他一身名牌,以为他是哪栋别墅里的无聊公子哥儿才会这么关心他。
这些人的观察力都不行啊,季千羽用手撑着下巴,不停地叹气。真不知道这些富豪是怎么赚大钱的,难道没一个人发现紫光周围的环境有变吗?真没人通过面罩看得清楚,紫光附近的尘霾变薄了?还是他们以为是光线造成的视觉效果,或以为是他把那些尘霾吸进体内了?是不是等会儿他就能听见好心人联系来的救护车的呼鸣声了?
富豪真是出乎他意料地忙啊,竟然没几个人进亭子来陪他好好坐坐,均匆匆经过,边走边看他几眼,或开车轰鸣而过,连速度都不减。还有不远处停着的那辆车,自他看见那辆车后,他坐了多久,车就停了多久。别墅区里能随便路边停车吗?不能吧,只有那辆车。车里的人在干嘛?等人,看他,还是睡着了?
季千羽瘪瘪嘴,出师不利,换个地方试试吧。他按下按钮,紫光消失了。起身戴上头罩,穿上被甲,拿起蝴蝶灯,季千羽走出观赏亭,突然听见一声汽笛声。他转过头,见不远处停着的那辆车里伸出一只手向他挥舞示意。
季千羽的心升起希望,笑着走过去问好。
“上车。”车里的人开口道。
季千羽微微一惊,脑子里迅速转过千百种可能性,最糟糕的就是抢劫。怕什么,他也是大男人,在车上动武,还不知道谁抢谁呢。立即绕过车头,他拉开副驾驶位的车门坐了进去。
驾驶位上坐着一个挺威严的中年男人,看模样和气势,应该是大企业老板。季千羽对这种气场一点不陌生,他父亲和爷爷的气场更厉害。他镇定地揭开头罩,再次向中年男人点头问好,同时看向他的眼睛。
中年男人看了看季千羽手中的蝴蝶灯,说了句“造型很别致”后,在季千羽惊讶的目光中,熄灭了车里的空气净化制氧机,同时打开所有车窗。很快,一股尘霾的味道扑鼻而来,车里迅速视线昏暗。
“愣着干嘛,试试你的产品功效。”中年男人催促道。
季千羽没有立即按下按钮,他深深地看向中年男人的眼底,满意地笑了。
“车里这点空间不够全面展示我的产品。你若不怕我是个抢匪,就让我去你家里,让你大开眼界。”季千羽觉得呼吸有些困难。
中年男人眼里喷火,不过他克制住了,赶紧关上车窗,打开空气净化制氧机。
好不容易平缓了呼吸,中年男人冰寒着脸转向季千羽,翘翘嘴角肌肉,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好小子,你有种,最好别让我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