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刘改住院的第五天傍晚,庞锁推开了她的病房门,庞锁还是那么风度翩翩,温文尔雅,岁月在他的脸上竟然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刘改远远的看着他就开始热泪盈眶,委屈巴巴。
人总是这样,在无人关心时,野蛮生长,有人关心时,热泪盈眶。
刘改注视着庞锁慢吞吞的,犹犹豫豫的,走到刘改身边的凳子上坐下,眼神总往门口瞟,刘改顺着他的视线看到了一个娇俏玲珑,可爱兮兮的姑娘。
“她是你新认识的姑娘?”刘改像庞锁的亲姐一样关心他的婚姻大事。
“对不起。”庞锁耷拉着头说。
“没什么对不起的,我如果是男人也忍受不了我这种女人。”刘改略带伤感的说。
“什么时候办喜事?我的记忆出了点问题,不知道那天你我离婚没?”刘改看着垂着头撮着手的庞锁,他那样子真像第一次去刘家提亲的样子,刘改不觉心里有些闷疼。
刘改等了半天,庞锁还是没回答。
“不要逃避了,也不是该逃避的事,你得对人家小姑娘负责。”刘改提醒他道。
“没有。”庞锁看都不敢看刘改仍旧耷拉着头说。
“等我出院吧,我现在不太方便。”刘改拍着右腿说。
“嗯!”庞锁说。
“让她进来吧,她一个人在外面怕会胡思乱想。”刘改说。
庞锁出去领了姑娘进来。
“姐姐,你好点没有?”那姑娘甜甜的问道。
“好多了。”刘改说着拍拍床,让那姑娘坐到床上。
“真好,长得真好看。”刘改夸道。
“庞锁,你可得好好对人家啊!”刘改拉着那姑娘的手对庞锁说。
庞锁的头埋的更深了。
“你们也看过了,我这儿也没什么事儿,你们回去吧,一会儿天黑透了,不好走。”刘改下了逐客令。
那姑娘拉着庞锁就往外走,那庞锁还痴情娇娘般一步三回头。
刘改撇了一眼,正好对上他满含歉意的眼,叹了一口气,把头转向了窗户。心想:大哥,要断得断彻底呀!
等到他们走后,刘改想:完了,完了,这要是生病或者年迈了,身边没一个人,孤家寡人中的孤家寡人了。得想办法不让自己生病或尽量少生病那万一生病了呢?刘改开始对病床前无亲人的病人感到好奇,得去看看他们在这个时候都是怎么过的,以后好早做打算。
这样想着刘改就准备明天架着拐,一个病房一个病房的去看看。
正在刘改想的出神时,一张熟悉的脸出现在眼前----庞锁,庞锁送完小姑娘又折回来了。
“有事吗,大哥?”刘改不客气的问道。
“找个地方聊聊。”庞锁又换成了那副盛气凌人的嘴脸,刘改感叹到还真是个多重人格。
“我不太方便。”刘改看了一眼自己的腿,刘改不知道跟庞锁怎么相处。
“就在走廊。”庞锁要求道。
刘改无奈的撑起双拐,一蹦一蹦的走在了前面,十月的冷风在走廊里穿梭,冻得刘改有些退缩。
“走啊!”庞锁在后面吼道。
刘改赶快手脚并用,架着双拐“咚咚咚”的蹦起来。蹦到一个无人坐的长椅前,再也蹦不动了,额头上溢出大颗大颗的汗水。
“天儿挺热呀!”刘改边擦汗,边没话找话。
“十月份了,不热了。”庞锁坐下来说。
“什么时候办喜事了叫我,我给你准备一个大红包。”刘改打哈哈道。
“你总是这样,没有一点好。离开你的时候,就是听你这席话,让人断不了念想,让人觉得对不起你。”庞锁吼道。
“那你能不能不离开我。”刘改拉着庞锁的袖子故意说道。
看着庞锁又低下了高贵的头。
“看吧,你也做不到留下,那你还不允许我祝福你呀!我自己心里把这件事摆平了,不爱你也不恨你,就像落花与流水,该分开的时候自然而然。”刘改说道。
“我还是那句话,这几年你也不欠我,我也不欠你,走到这一步都有错。”刘改云淡风轻的说。
“你爱过我吗?”庞锁问。
“这会儿问这个还有什么意义?你自虐的毛病好了就好好对待人家姑娘,不能再犯同样的错误了。”刘改说。
“咕咕咕,咕咕咕……”刘改的肚子叫个不停。
“我饿了,没什么事,我就去吃饭了。”刘改说着就要架起双拐走。
庞锁从后面夺了她的双拐,她就更加艰难的蹦到墙边扶着墙继续蹦着走。
一个打横,她就被庞锁抱了起来。
“喂,你有心上人了,那姑娘不错,你不能再犯错误了。”刘改挣扎着要下来,“你这样容易被别人误会。”刘改喊道。“你再不放我下来,我喊救命了。”刘改继续说。
“扑腾”刘改被扔到了一个凳子上,摔得“吱嗷乱叫”。
一块饼被塞进了刘改的嘴里,刘改抬起眼皮看着庞锁那张脸。
女人不要轻易跟一个男人发生关系,一旦发生余生怕会纠缠不清,爱恨交织,失去理智……不美好的关系,再次遇见整个身体都会发怵。美好的关系,再次遇见整个身体都呐喊着“来吧”!所以守着贞洁,不是为了男人,而是为了女人自己。为了让心能在这个无比尴尬,无比不该的时候悬崖勒身,回头是岸,莫酿大错。南无阿弥陀佛!!
庞锁那张脸越靠越近,刘改或因禁鱼太久,或因倒霉时渴望得到一丝温暖,或因心里脆弱需要一个肩膀,或因他马上要跟自己彻底没关系了。此时此刻,前尘往事尽销,就如初次想吻他一样,现在既想吻他又想用尽办法留下他。不管他之前怎么对她,没有人爱过她,只有他可能有那么一丝爱过她。
刘改这具身体像所有普通女人一样,渴望得到爱,希望丈夫不要离开,希望自己不是被抛弃的那个。在漫长的岁月里尽管刘改努力抵制过分依赖对方,在病房里仍然无数次的盼着对方到来。当庞锁再一次回头,当自己再一次跌进那个温暖的怀抱,当他们之间还存在哪怕一丝可能。刘改的身体也想要抓住他,牢牢的抓住他,不让他有机会离开。身体铺天盖地的爱如潮水般把刘改淹没,刘改抽不出一丝理智来,此刻就只想和他永远在一起,此刻是如此害怕他马上就会离去。
刘改已不顾一切,她把口中的饼拿出来,不知廉耻的贴上了庞锁凑近的唇。庞锁一丝诧异后马上推开了她。这一推,力度有点大,刘改的后脑勺重重的磕在了后面的桌角上,痛得龇牙咧嘴,神智马上上线了。
“呵呵,你看你已经有她了,就别来招惹我了,你这种脚踏两只船的男人很混蛋。”刘改捂着磕出包的头,含着泪戏谑道。
“你刚才那眼神,该不会还爱我吧?”庞锁认真的问。
“你想多了,我向来无情无义,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刘改说道。
“你们两办过正事没?”刘改吃着一根油条装作漫不经心的问。
“……”庞锁老脸一红。
“呵呵,还害羞了。”刘改含着泪嘲笑道。
“这几年看着我神经了又正常了,正常了又神经了,跟坐过山车一样,过瘾吧!”刘改边吃边说。
“以后姐就不带你玩了,便宜你了,活人版倒霉熊,让你免费看了一集又一集。以后不演给你看了。”刘改声音又点哽咽。
“我吃饱了,先走了。”刘改塞下最后一口油条,逃也似的架上拐,手脚并用“咚咚咚”跑了。
“你请客!”走了几步刘改停下来头也不回的向身后拜了拜手说道。
又是“咚咚咚”的拐杖戳地板声。
“明天来接我办离婚,以后就不要再见了。”走了几步,刘改又停下来头也不回的说。
刘改“咚咚咚……”连声,手脚并用架着双拐走了,她的眼泪又一次决堤了,她多想回过头再看一眼庞锁,可能她泪眼婆娑惹人怜爱,他会选择留下她。可是奈何双拐架着回不了头,怎么就回不了头呢?怎么可以回不了头?好吧!也许是命吧!这样也好,这样也好,这样总能断个干净了吧!刘改心如刀绞。
又是失眠的夜,刘改想庞锁,想得要死。刘改知道自己不能生育后,无数次提到离婚,那时她那么自信,那么笃定庞锁不会抛弃自己,所以她可以任性、可以肆无忌惮。她对庞锁的感情是什么?是从一开始的好奇,到后天的每一个细胞都想和他黏在一起,再到后天希望他有更好的选择,以及被差点杀死后身体发怵,心还是惦记着他,还有现在身心都想留下他,想卑微的祈求他留下。
自己:“不管管我吗?我心好痛。”
识神:“你第一次深情,认真感受一下吧!”
自己:“我感觉我会死的。”
识神:“我感觉你会涅槃重生。”
自己:“我该怎么办?”
识神:“哭吧!”
自己:“我哭着呢。”
识神:“那就继续哭。”
大半夜,刘改无声的哭着,感觉全天下都抛弃了她,感觉心如刀绞,感觉呼吸窒息,感觉天塌地陷,此刻爱庞锁和庞锁在一起就是生命的全部。没有他,自己就会很难过,一想到他要离开,他就会变得比天上的星星还耀眼,而自己就是无法触碰星星的摘星人。
夜就在刘改的哭中悄悄溜走了,刘改没有力气做任何事,仍然赖在床上,不想动,不想吃,眼泪还在一个劲儿的流,刘改想:“今天庞锁会接我去离婚吗?”
刘改撑起沉重的身体,从病床上磨下来,架上双拐走到窗前,阳光有点刺眼,天色蓝得有点妖。她想:如果庞锁来了,她该怎么应对呢?交给身体,身体肯定会死缠烂打,撒泼打滚,扑倒庞锁。最后一次见面了,还是要给彼此留些体面。
如果他来便代表此事没有转换的余地了,还是交给识神吧,从这段感情中脱离出来,从上面看一看,分析分析这段感情。
实际上,他们走到这一地步,也完全是必然结果。
正在思考着,庞锁来了,还带来了她的衣服鞋子日常用品,看着那满满的三大包,刘改知道家里属于她的东西都被收拾出来了。
刘改撑着身体去洗漱了一下,尽量保持自己内心的平静,就像死刑犯要被送去刑场一样,吵也好、闹也好、害怕也好、退缩也好,结果都是那场死亡。
“来这么早,挺着急?”刘改收拾完自己,问道。
“她怀孕了。”庞锁难为的说。
“恭喜。”刘改淡淡的回。
“走吧!”刘改架起双拐,走在前面。
“我帮你吧!”庞锁夺了它的拐杖,搀着刘改。
“不用了。”刘改夺回拐杖,拒绝道。
“你有什么打算?”庞锁与刘改并排走着。
“你的书能送我几本吗?还有你画的我能送给我吗?”刘改小心翼翼的问道。
“你都拿去吧!”庞锁说道。
“这个给你。”刘改艰难的从口袋里拿出庞锁的工资卡递给庞锁。
“不用了,你留着吧!”庞锁没有接。
“你马上要当爸爸了,养孩子需要钱。”刘改停下脚步看着庞锁说。
“这是空卡,工资卡在我那儿。”庞锁看着刘改认真的说。
“什么时候的事?”刘改眼神飘忽不定的问。
“从一开始。”庞锁认真地说道。
“呵。”刘改冷笑了一声,手脚并用架着拐,极力逃窜。
“对不起。”庞锁在刘改身后无声的说。那声音早就被埋葬在了“咚咚咚”的戳地声中,那戳地声就像击打大地一样,更像警告人心。
庞锁看见刘改在一群车中横穿马路,一副找死的样子,就拦下她,拽着她,把她塞进车里。
过了好久,刘改终于缓过来神。
“你的车?”坐在后排的刘改问。
“是。”庞锁边开车边得意的回答。
“什么时候买的?”刘改问。
“去年。”庞锁回答道。
“看来你的事,我很久以前就不知道了,同床异梦说的是咱俩吧!”刘改自嘲道。
“你还有什么瞒着我的?”刘改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