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节说道,刘改同学被车撞断了腿,很快便被送进了医院。医生问她,断着条腿可有陪护?刘改被这话问住了,父亲上年纪了,不能让他知道这事儿,几个姐姐家里都有孩子要照顾。庞锁?合法的丈夫?经了这么多事,彼此的感情早比纯净水还纯了。思前想后还是只能劳烦庞锁。于是刘改就给庞锁的学校打了电话,接电话的是学校的赵老师,之前刘改去找庞锁办离婚时见过一面。
赵老师一听是找庞锁的,就把电话给了庞锁。
“喂,老公,我被车撞了右腿骨折,现在在县医院呢……”刘改祈求道。
“我这个星期都没空。”庞锁绝情的说。
“那好的。”刘改挂断电话,后头对医生说:“我自己可以的,一条腿可以蹦着走。”
“你可不能蹦,你得卧床休息,伤筋动骨可不是小事。”医生叮嘱道。
“您能帮我买副拐吗?拜托了。”刘改可怜巴巴的恳求医生。
“可以。你还是找个家人来陪护吧!”医生愣了半天后终于答应了下来。
“我不想让他们担心,可能我也不怎么重要,反正我找不到人帮我。”刘改苦笑着说。
“有事你就叫护士。”医生道。
刘改疼得龇牙咧嘴的蹦着回到了六个人的病房,病房里住的都是发生车祸的病人。大家交流着自己的倒霉史,也关心着独自一个人住院的刘改,晚上还给刘改带了饭。
吃完晚饭,其他病人都陆续洗漱睡觉了,只有刘改睡不着,她的情绪崩不住了,眼泪如水龙头一般怎么止也止不住了。
她想起父母让她要乖,说她是女孩她刚出生她爹就差点把她摔死,想起她小时候遭遇的坏男人,想起自虐时候的伤,想起令人作呕的许贤,想起又爱又恨的庞锁,想起那次差点死亡,想起那次也是差点死亡,还有这一次……越想越觉得自己倒霉,越想越哭,哭着哭着,心这个家伙就在一瞬间转变了想法,它会冒出:“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一听到这话,嘴也跟着心多念几遍,念呀念,就觉得一定有个大任务在等着自己。突然就不想哭了,变得亢奋,每个细胞都在等着大任务,精神抖擞,信心满满,觉得只有自己能完成大任务,因为人生中的千难万险都已经被自己闯过来了。
刘改诧异:大任务怎么还没来呢?是我还不够格?刘改反省了一下自己。
问自己:“心安静吗?”
答:“不安静,嘈杂,念头太多,焦虑失眠。办法:奔着随便一个目标做事,忙到起飞,折腾死身体,折腾累身体,使身体无空思考,偶尔得空倒头就能睡。”
刘改问自己:“对车祸有阴影吗?怕死亡吗?”
答:“怕,怕得要死。王苗、林鹊、刘闯之死虽不是真实的,也仍让我不敢与人走太近,不敢与人交心。知无常是常,聚散无常,更想做个孤家寡人。”
刘改问自己:“你在现实生活中何曾与谁走得近,跟谁交过心?”
答:“确实没有走得近的人,没有交心的人。”
刘改问自己:“无论你接任何任务都要与人交流,都要出世,你准备好了吗?”
答:“我讨厌与人交流,顺着别人的意思说话,浪费时间,十分无聊,不如自己一个人来得自在。”
心说:“你该去轰轰烈烈的拥抱琐碎的人生,不该堕入这虚无主义。不该与所有人都不近不远,对所有事都不痛不痒。人最可贵的就是有血有肉、有爱有恨、有痛彻心扉、有翻然悔悟、有感天动地、有神性人性魔性,只有你有这具人身的时候,你才能体验到这些,脱离人身、人世的修行就是无根之花。你就风风火火的来人世间体验一把爱恨情仇,痛彻心扉。大把大把的吃苦,没苦创造苦吃,无限冲击自己的认知边界,由无形的元神牵动自己的身在自己的认知范围内,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提高境界。如此,你临死时才不会懊恼。”
自己:“我一直在活着呀,我又没逃避。”
心说:“你不觉得自己对所有人事物都看得很淡吗?无论遇见再大的坎,痛都不至于要命,很容易从人事物中抽离出来,很容易看到倒霉事的另一面。”
自己:“这样不好吗?”
心说:“体验没那么深刻,如蜻蜓点水。余下来你要多付出爱,敞开心扉去拥抱、接纳所有人事物。你要知道所有的人事物都是来渡你的,你在一个不接触他们的封闭环境里,最多保持在你识神的原有状态,要想进步快,你得去主动靠近所有人事物,尤其是你讨厌的人事物。只有这样你闭眼的时候才会笑出声。”
自己:“我要怎么付出我的爱?我有啥能帮助别人的技能呢?”
心说:“自己找去。”
自己:“我什么都不想做,我只想躺平。”
心说:“还记得你在大柳树下许的愿吗?你爹那年是不是挣来钱了,你得还愿。”
自己:“我不记得这事了,也不记得我许了什么愿,小孩子就算许愿也不能当真。”
心:“天地间自有法则管你。”
自己:“谁诱我许的愿?是你吗?我一孩子我能懂什么,没人教我,我能会?”
心:“大愿就是这样,一旦实现就像跟神签契约一样,别管你多大,你必须履行。”
自己:“大不了,我去柳树下送点表、钱、供,就了了。”
心:“没那么容易了,你许的可是一辈子做好人好事的愿。”
自己:“怎么做才算是好人呢?什么事才算是好事呢?我只不违背良心,在八卦图里求那条黑白中间的曲线就是了,何必那么白,太较真终究苦了自己。”
心:“我劝不动你,会有事来劝你的。”
自己:“一句国粹。”
如此自己跟自己聊着天,不觉到了天亮,刘改架着双拐蹦跶着给自己买了口吃的,又蹦跶回了病房。又是输水的一天,水快输完了就大叫一声“护士”,或者由同病房的家属帮忙叫护士换水。刘改依然习惯了一个人,一架拐,一条腿,一日三餐、蹦蹦跶跶的日子。
刘改就这样过了五天,一日傍晚庞锁推开病房门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