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安将火把举过头顶,枯枝与茅草扎成的火把在夜风中忽明忽暗。老丈给的半罐獾油浸透了裹布,焦黑油脂滴落时在青石上炸开细小的火星。他伸手按住左肩渗血的布条,抬脚碾碎一截横在路上的枯骨,不知是野狗还是山鹿的残骸。
山道隐没在齐腰深的野蒿里,火光照亮处可见石缝间蜷缩的蜥蜴。
徐安用匕首劈开带刺的荆条,断茬处涌出乳白汁液。忽有夜枭掠过头顶,他猛地矮身,火把几乎燎着垂挂的藤蔓。左肩伤口被这动作扯得生疼,喉间泛起铁锈味。
转过山坳时,月光突然从云隙间漏下。徐安借着月光,终于看清了前方的路。
山坳后是一片稀疏的松林,松针在夜风中沙沙作响,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松脂香气。徐安深吸一口气,压下左肩的疼痛,继续向前走去。
松林中的地面铺满了厚厚的松针,踩上去软绵绵的,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徐安举着火把,仔细搜寻着老丈所说的柴胡和黄芩。他的目光在草丛中扫过,时不时用匕首拨开茂密的枝叶,寻找着那些细长的叶子和黄色、紫色的小花。
忽然,他的目光停在一株植物上。那株植物的叶子细长,顶端开着几朵黄色的小花,正是老丈描述的柴胡。
徐安心中一喜,连忙蹲下身,用匕首小心翼翼地挖开周围的泥土,将柴胡的根茎完整地挖了出来。
“找到了!”
徐安低声自语,旋即将柴胡放进随身携带的布包里。
接下来,徐安又在附近找到了几株黄芩。这些黄芩的叶子呈卵形,开着一簇簇紫色的小花,根茎粗壮,散发着淡淡的药香。
徐安同样将它们挖出,小心翼翼地包好。
“差不多了。”
徐安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泥土,正准备返回,忽然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徐安立刻警觉起来,右手握紧匕首,目光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火把的光芒在松林中显得格外微弱,四周的阴影仿佛在无声地蠕动。
“谁在那里?”
没有人回应,只有风吹过松针的沙沙声。
徐安屏住呼吸,仔细聆听,隐约听到一阵低沉的喘息声,像是某种野兽在暗中窥视。
徐安心中一紧,缓缓后退,背靠着一棵粗壮的松树,火把的光芒在黑暗中摇曳。忽然,一道黑影从草丛中窜出,直扑徐安而来!
徐安反应极快,侧身一闪,手中的匕首顺势划出,刀刃划过那黑影的侧腹。黑影发出一声低吼,摔倒在地,借着火光,徐安看清了那是一只体型瘦小的野狼。
徐安握紧匕首死死盯着那只受伤的野狼,野狼耐不住性子再次扑来,速度极快,如同一道黑色的闪电。徐安没有慌乱,在野狼扑到面前的瞬间,他猛地侧身,匕首顺势刺出,直取野狼的咽喉。
这一次,徐安的匕首精准地刺入了野狼的咽喉。野狼发出一声凄厉的嚎叫,身体在空中一僵,随即重重地摔在地上,鲜血从它的咽喉和腹部涌出,染红了松针铺就的地面。
徐安喘着粗气低头看了看野狼的尸体,确认它已经彻底断气后,才松了一口气。
“还好是只孤狼,不然我这条命怕是要交代在这里了。”
徐安蹲下身,将狼扛在肩上,重新背起装有草药的布包,朝着山下的方向走去。
回到山下时,天色已经泛白,东方的天际泛起一抹鱼肚白。
徐安拖着狼尸回到茅屋前,老丈正蹲在院中劈柴,斧头悬在半空顿住了。火把残骸还冒着青烟,徐安肩头垂下的狼尾还在滴血,粗布衣襟被狼牙撕开三道裂口。
老丈扔了斧头踉跄着奔来,枯手抓住徐安渗血的胳膊。“后生!这...这是遇着狼群了?”
徐安将狼尸卸在石磨旁,布包里的草药簌簌作响。
“采药时碰着只孤狼。劳烦老丈...”
话未说完,徐安喉间腥甜上涌,扶着磨盘咳出两口血沫。
老丈急得直拍大腿,扭头朝主屋喊:“老婆子!快把灶上姜汤端来!”
说罢转头又摸徐安脉门。“气血虚弱得厉害,你当自己铁打的不成?”
老妇人端着陶碗出来时,绣鞋在门槛上绊了个趔趄。待看清院中情形,吊梢眉挑得老高。“哎呦这血糊刺啦的...当家的快搭把手!”
老妇人虽然嘴上埋怨,却利落地扯下围裙按在徐安渗血的肩头。“后生家不要命啦?狼崽子也敢招惹!”
徐安就着姜汤吞下草药,哑声道:“烦请老丈帮忙煎药,我兄弟怕是等不得了。”
老丈接过药包安抚道:“好好,我这就去,你就好好待着,别乱动。”
灶房里很快飘出苦香,老丈守着药罐用蒲扇控火,额前白发被蒸汽打湿。“柴胡三钱,黄芩两钱...”
主屋里传来木盆坠地的脆响,老妇人正用菜刀剥狼皮,刀刃卡在腿骨间,溅起的血点染红了鬓角:“这畜生虽瘦,但也够熬三锅肉羹。”
老妇人抬头看着在屋外安坐的徐安,说道:“后生,那个狼牙能给老婆子留着么?县里巫医收这个,说是能镇惊...”
徐安挤出一抹笑容,说道:“狼牙、狼皮您都收着吧,昨日见您炕席破洞,这皮子鞣制了正好铺床。”
老妇人用围裙擦着刀面,眼角的皱纹舒展了些。“你这后生倒是不错。”
忽然瞥见老丈端着药碗急匆匆地往茅屋去,急得跺脚。“当家的慢些,那套粗陶碗要是摔了又要花钱买!”
老丈猛地推开房门,陈大顿时惊醒,后腰撞翻了墙角的陶罐。他看见老丈佝偻着背跨过门槛,药碗腾起的热气在晨光里拉出细长白烟。
李缺用未受伤的右手撑起身子看向老丈,说道:“老丈,可能见过我大哥?”
答道:“在外头歇着呢,他夜里上山采药遇到了狼崽子,此时正歇息着。”
说着老丈转头看向蜷缩在墙角的王黑,说道:“快扶他起来,这药得趁热灌。“
陈大膝行两步凑到王黑跟前,手掌刚触到他滚烫的额头便是一颤。李缺用牙咬住包扎布条扯紧些,单臂穿过王黑腋下:“数到三,起!“
草席摩擦声惊醒了昏迷的王黑,肿胀伤腿在挪动时擦过地面,脓血立即在粗布上洇开暗斑。
老丈见状忙用陶勺舀起汤药,吹凉了往他嘴边送:“后生咽几口,柴胡最是退热...“
“咳!咳咳!“
黑褐药汁顺着王黑抽搐的下颌流进衣领,陈大急得用袖口去擦,却将昨日沾的血痂又抹开一片。
三勺汤药后,王黑喉结终于动了动。陈大长舒的气流拂动李缺散落的额发,两人这才发现彼此脸上都凝着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