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厂长办公室，魏然靠在椅子上一言不发，狠狠挠了挠头发，心底反复做着权衡。
到底是干？还是不干？
他有点头大，下意识往口袋摸去，想着要能有根精神食粮该有多好？
其实在来工厂的路上，魏然已经给做足了心理建设。
只是没想到，情况会恶劣到超出自己的预估。
现在，摆在他面前只有两条路！
要么接手工厂，重新整合现有的资源，摆脱困境，等政策的东风逐渐壮大；要么就是在工厂被查封前，变卖所有值钱的东西，自己带着钱、背着债远盾他乡。
然后等机会，重新杀入熟悉的行业东山再起。
毕竟一个月的时间实在太紧，如果解决不了贷款，到时候不管自己愿不愿意，除非天降横财，否则都绝难渡过眼前的难关。
魏然一点一点捋着记忆里的点点滴滴，心中纠结无比。
不行！我不能坐以待毙！
一念至此，他突然站起身，把身后墙壁捶的“咚咚”响。
“老刘，你过来一趟。”
刘航同志正在办公室整理单据，听见隔壁传来的声音，略显诧异的盯着墙壁沉思了三秒，他们平时的接触不多，对小厂长的认知，也全都来自于日常的听闻。
现在喊自己又做什么？
“来了，来了。”刘航压下心头的疑惑，故意让自己的语气有些急切，他知道年轻人就吃这一套。
看见脚步匆匆的刘航，魏然没有什么反应，示意他先坐下。
“咋了？是刚才那些问题，有不清楚的地方？”刘航坐下，茫然的问了一句。
魏然不以为然的说道：“那我可就开门见山的说了，要是没记错，你在工厂有不少年了吧？”
“我刚才在想几个问题，有点想不明白。”
刘航这下更加疑惑，心中给这个年轻人下了个判断，可能是兜里没钱，想来工厂找补了，他点点头道：“是啊，不少年了，小厂长什么问题想不明白？”
“咱们厂子的钱，是不是早就亏空完了？”魏然突然笑着问。
刘航怔愣了下，反问他：“小厂长这话是什么意思？”
“哈哈，我就开个玩笑，刘叔别紧张。”魏然一阵笑。
刘航沉着脸没说话，他有点拎不清眼前情况，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玩，不过工厂亏空倒是真的。
“贷款是我爸以公司名义贷的，现在他人没了，但是工厂还在，这就很麻烦啊！”魏然看着面前中年老帅哥，加了句稍微有点专业的术语，解释道：“刘叔你知道什么叫骗贷吗？”
刘航明白了，小厂长这是惦记银行贷款的事。
“弄虚假材料骗取银行贷款，可不是件小事情，我爸那个人，总喜欢耍点小聪明，结果自己又兜不住。”魏然又笑。
老帅哥深以为然，打了多年交道，他深知老厂长尿性。
“我仔细琢磨过，当初我爸贷的这二十万，按照咱们工厂的规模，尤其是当初的规模，就算抵押出去，想贷这么多钱，恐怕不大可能吧？”魏然笑吟吟的说道。
听到这话，刘航沉默了。
他当然清楚啊，当初的审批流程多么麻烦。
不过，那会情况有些特殊，而且工厂贷款也是正儿八经走的手续，哪有骗贷这个说法。
刘航转头看了看厂长办公室的简单装修，只觉得物是人为，心头还有些感慨：“小厂长，厂子的生产情况就在这里，最近库存积压完全是因为客源流失，而且你说的那些，老厂长心里肯定比你清楚。”
“你也说我爸清楚了，难道你不清楚？”
魏然淡淡的说道：“刘叔你也别生气，我只是好心提醒你一下，毕竟当初的财务报表可都是你出的，现在我爸不在了，二十万不是笔小数目，一旦到时候资不抵债......银行追究起来，刘叔你觉得自己会不会被卷入其中？”
他嘴角微微扬起，露出一阵稍显放肆的嘲笑，看起来很有年轻人的尖锐，可眼底的神色却很是深沉。
刘航心中悚然一惊，自己会有连带责任？
这大大出乎了他的预料。
要知道，当初为了帮魏东来顺利贷到款，他加班加点的赶了份三年的账目，可现在听小厂长话里的意思，似乎是不打算还这笔贷款？
他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已经把魏东来从头到尾给骂了个遍，不是说没有一点问题的吗？
这时魏然摆了摆手：“不说这个了，刘叔可千万别有心理负担，这些话我随便说说，你听听就好。”
刘航心里有些紧张，但更多的是有些后怕。
犹豫几秒，他主动站起身，小心问道：“小厂长，有什么要我老刘干的，咱绝对像支持老厂长那样支持小厂长工作。”
“瞧您这话说的。”
魏然收起笑容，原本还有些和煦的脸，骤然间冷了下来。
“难道我不跟你说这些，你就没有这方面的觉悟了？”
刘航猛然怔住，含糊答道：“那怎么会？老厂长还在的时候，经常跟我念叨小厂长，说你脑瓜子聪明，以后指定能干出番大事来。让我猜猜，小厂长你现在是不是已经有办法了？”
他也是有点急，不停把魏东来搬出来做挡箭牌。
魏然笑了笑，然后端起水杯抿了一口水，并没有否认。
听说自己可能会有责任，刘航哪里还坐得住，他现在迫不及待的想找人打听，如果真像小厂长说的那样，那这笔贷款无论如何也要想办法，让它能继续展期。
只要工厂恢复正常，下个到期日前还清贷款，这事可不就结束了？
但问题是，人家也不一定卖自己面子啊。
“小厂长，那这贷款你打算怎么办？”刘航重新起了个头，这是他自己关心的事。
“唉。”魏然佯装心痛的叹口气，“日子过的难啊，工厂账面就这么点钱，想还钱我也是有心无力啊。”
“到底什么个情况？”刘航是真对这事上心了，平时在厂里也就是上班，心态和这会肯定不一样。
魏然面露沉思。
他伸手在口袋里摸索，摸了半天忍不住又叹了口气。
刘航以为他要抽烟，施施然从口袋摸出包阿诗玛拍在桌子上，“小厂长没带？你可能抽这个比较少，味道还行。”
魏然诧异地瞥他一眼，抽出一支放在鼻子下嗅了嗅。
嗯，确实挺香。
有股年代的味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