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残酷，只有残酷

“凡人还可以向神魔祈祷，来获得所谓的庇佑，而我们这些神魔呢？

死寂的星辰，无尽的诅咒，终将到来的坠落，孤独与困苦。

一切都被诅咒了，包括神魔对凡人的庇佑，我不知真正的道梦星君是否后悔了，但我后悔了。

我还有祂的记忆，我记得远征之前，这片天地还有豆腐，有面粉，有太多东西。

可食不厌精脍不厌细也被诅咒之后，世界越来越原始，这个时代，粟米都成了奢侈的食物，占比最多的凡人以荆棘为食。”

道梦星君说这话时，美目中透露出无尽哀伤。

【她在欺骗你，她的感情不可能那么浓烈。】

“为什么？”墨尽询问血衣。

血衣沉默了，似乎不愿意回答这个问题。

墨尽看向道梦星君：“我相信你后悔自己的选择，但是我不信你感情色彩如此丰富。”

道梦星君闻言露齿一笑，再也不演悲情戏。

她道：“我现在相信你是真的心楼主人，之前你出现，感情太丰富，吓了我一跳，让我怀疑你是假的。”

墨尽感觉到了强烈的不安。

他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们是神魔，越强大的存在，感情越是淡薄，我们为何需要凡间的祭物，为何永远保证自己一个模样？

驻守大星，面对黑暗星空，那无尽的孤独与恐惧会杀死任何心灵，神魔是没有心与感情的，这会让我们迷失，也会让我们在孤独中生不如死。

我们需要祭祀，是为了延续我们的念头与意志，祭物之上携带的感情就是如此。

心楼主人，你也需要祭祀，而且要求比我们高得多，你是真的具有感情吗，还是你的感情也是依靠不断祭祀来维持的？

看看你的胸口，心脏的地方，这一圈圈纹路真是惊人的美丽。

你的祭祀比我们纯粹，更不依靠物质，而是纯粹的意。

你是不是在感情加深中越来越强大？那是因为你在撬动你真正的力量。

我解构了你这些纹路产生的原理，你与女子欢好就可以从中获取感情，用来撬动你无情的力量，让这个你变得强大。

我很惊讶你竟然只有区区这几条纹路，你应该与尽可能多的女子交合，这样才能维持你的存在，获得越来越多的力量，所谓的凡人帝君都有三千后宫，你可是……”

“够了！给我闭嘴！”

墨尽终于动容。

难怪血衣会选择沉默，他的感情竟然需要用这种方式来维系。

他葬世魔尊的力量还在，一直都在，只是他无法动用。

葬世魔尊是完全无情的，而他所有的感情凝结的种子，生根发芽至此，需要养料。

给四个姐姐喝血，是在回忆上一世，是感情。

欢好是感情，种出灵物一起成长强大依然是感情。

神魔是无情的，那……

“仙呢？仙也一样吗？”墨尽想起诸仙鉴，那是大姐给他的祭物。

“不，仙与我们不一样，我们还需要祭祀维持感情，仙彻底抛弃了感情。

所以他们坐视世界死去，不愿插手，不愿拯救，否则我们不会如此吃力。”

道梦星君一边说，一边褪去衣物。

她道：“心楼主人，与我欢好，你会拥有一条更强大的纹路，你的感情会更加强烈。

我也可以凭借你我之间的联系，维持自身的存在，在你获得更多力量后，令真正的道梦星君复苏，不至于还是这样的不祥。

她守护了天地一世，你忍心看她下场如此凄惨？”

完美的神魔之躯，诱人无比。

可是墨尽拒绝了：“滚开！我会救道梦，如果这一切是真的话，但不是这种方式，我不会对不起我真正爱的人。”

道梦星君展露身体的美好：“您确定？”

墨尽心中毫无波澜：“没错。”

她大失所望，衣物重新具现在身上。

她无法成为心楼主人在意的共生者，实在遗憾。

墨尽来到她跟前，丝毫不客气。

“跪下！”

道梦星君怒了：“我乃庇世神魔，哪怕你是心楼主人……”

“我让你跪下！你若真是道梦星君，我便忍让你又如何？你不过是一个看守道梦星君陵墓的钥匙，一个空有祂样貌的不祥！

尽管你说的是真的，但是你却试图让我违背我的誓言，你在误我心道，我只是让你跪下，已经是留情了，现在……

跪下！”

墨尽冷漠的看着梦尊，她并不是真正的道梦星君，但确实拥有一丝神魔的本质。

他逐渐明白了一切。

嗜血残暴的血烬之身，万古听雨冷漠无情的素衣圣人，这两样都是尸变。

尸变，其实就是在无情化，是在消耗现有的感情。

尸变是更接近葬世魔尊的姿态，因此他才会有那样可怕的伟力。

血衣骗了他，他之所以刚刚进入种世空间时不能尸变，是因为那时他缺少祭祀，感情极少极少，那时尸变，会消耗掉所有感情，重新变回葬世魔尊，导致一切失败。

【主人，对不起……】

血衣陷入了一种将要被墨尽嫌弃的恐慌。

“不怪你，血衣……”

明明只要墨尽那次在种世空间尸变，血衣就可以独自拥有墨尽，在无尽的虚无中于葬世魔尊永远相处。

可是她还是选择了阻止墨尽。

【血衣喜欢的主人，是这样的主人，是挣扎在无情中最后回到过去改变一切的主人。】

血衣表达了自己的心意。

梦尊跪下了，叩首墨尽跟前。

她狐假虎威，用道梦星君来压墨尽，被看出端倪。

若她真是道梦星君还好，星君化为的不祥，强大到可怕，或许真能对抗墨尽。

可她只是守墓人，会被墨尽活活磨灭。

“你提醒了我一件事，我不会再随意消耗我的感情，但我更不可能对不起我的四个姐姐。

与更多的女子交合欢好，与只知发情的畜牲有什么区别，我只是我。”

墨尽抓起梦尊头发，将她提起。

梦尊装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试图引起墨尽的同情心。

这美丽的不祥因为道梦星君赋予的智慧，不同于其他诅咒那般只知规则行事。

“我问，你说。”

墨尽并没有被她感动。

“您问。”

“不祥是什么？”

“神魔死去，凡间的财富，生灵的糜烂，世界死去，天外不明……

形成不祥的原因太多太多，在道梦星君的纪元，不祥被视为一种退化或者进化，意味着世道大变迁。

天地不再适宜人的生存，生命就被诅咒，一切都在不祥化，不祥不会那么痛苦，不再需要更多的生存条件。

仙烬纪元开创之前，人间处处都是不祥，武道昌盛，世界还没死，那是仙武纪元，一个个强大武者打破仙凡之隔，成为仙人。

可很快，世界死去，一切分为两派，有的主张进化成不祥，继续活下去，有的主张救世。

这两派开始了激烈斗争，却也没有用。

不祥诞生的原因太多，凡人眼里的不祥都一样，可不祥之间看彼此，能分出太多，就好似凡人看魔头，看荒兽，看星君。

不祥是一个更加庞大的社会。

它们圈养了一切生灵，它们的活动需要消耗，它们以生灵的意身为食，哪怕是没有开辟出来的意身。

不祥之间自然而然进化出了一种圈养规则，用来不对自己圈养的牲畜斩尽杀绝，那样会让所有不祥失去食物。

这种规则，就是凡人眼中，遭遇不祥后不断试探出来的，规避必死规则的生路。”

“……”

墨尽提着梦尊，如同提一根萝卜，他拽着她来回走动，一边走一边思考。

梦尊不敢反抗，她现在后悔为何试探这位。

真唤醒了对方无情的那一面，她就惨了。

可是与心楼主人结合的诱惑太动人，那会让她也有重获新生的机会。

苟且为不祥，是残酷世道中的无奈选择。

墨尽心乱如麻，想了太久想不出来，心烦意乱，他将梦尊一把丢开。

“交易完成了，我不杀你，你给了我信息，我将来会复活道梦星君，至于你这个守墓人，要多远滚多远，别来惹我的晦气。”

墨尽本来循序渐进的完成自己在虚无中定下的计划，他将来也会发现这一切，但现在他知道了。

知道，就是一种风险，他发现了错的道路。

让他如何不恨这自作聪明的狗东西。

“我愿意付给您一个神通，用来换取您的善意。”

梦尊很不甘心，自己就这样错过机缘。

“区区神通，我根本不……”

“我可以给您入梦神通，这样一来，您可以在梦中寻找天骄，不必一次次动用那消耗感情的姿态。”

“请起请起，地上凉，唉，谁让你躺地上的，你可是不可多得的大好人呐。”

“……那我们关系现在这么好，我可以上你吗？”

“那不行！”

墨尽变脸很快，和善的扶起梦尊，态度好得很不能与对方八拜之交，一提到要卖钩子立马严词拒绝。

他替梦尊梳理好被自己弄乱的秀发。

“女孩子家家的，要洁身自好，怎么能出来嫖呢？我这样炼意身玄功的，就是个坏蛋，你要擦亮双眼，远离我啊。”

“那我多给点嫖资呢？”

“给多少？啊不对，给多少也不行，要不你还是跪下吧。”

“……”

梦尊看着他不敢说话，心里骂骂咧咧：不让上就不让上，屁话真多。

【你获得了入梦神通，你现在可以托梦了，入梦神通熟练度1/100，入梦神通越强大，消耗的感情越少，当前使用入梦神通在梦中尸变，消耗的感情为在心楼天地的七成。】

“好了，没你事了，玩去吧。”

墨尽替梦尊整理好头发，推了她一把。

梦尊隐没：“告辞。”

世界再次恢复流动。

【主人，她刚才可能想与你交换这涉及时空的神通。】

墨尽震惊：“你怎么不早说？”

【主人你果然对她有心思！你个卖钩子的！】

“瞎说，我是想仙人跳来着，她付了钱我不让上，那我不就是没卖吗？”

【……无耻……】

此刻在其他人的视角中，一切都在正常运行，只是墨尽突然闪现，出现在了前方。

地上似乎还有拖拽的痕迹。

菊舟眼皮子直跳，他似乎明白了什么。

眼前的这位已经见过梦尊，甚至于在交锋中获得了优势。

墨尽道：“请蒋家家主去拿来投名状，我有事，要离开了。”

他一边说，一边自顾自，漫步去到蒋家的小湖。

许凤与蒋蒋跟在他身后。

菊舟拱手应是，离开了。

他穿过十八重楼，连各房掌事的问候都不理会。

有掌事试图仗着自身武力拦下他问发生了什么，刚有动作，就立刻全身腐烂。

掌事惊恐的住手：“来者与梦尊有关？！”

“知道就好，滚开，那人现在只是带走蒋蒋，你们再拦我，她便灭了整个蒋家，想要取代蒋家的多的是，你们觉得现在在受苦，有的是人来代替你们受苦。”

菊舟即将做下一件令他心死的事，他也失了风度。

噤若寒蝉的蒋家掌事们退开。

来到自己的住所，菊舟招呼了一下守门的人。

这守门者也被心想事成梦想成真诅咒，他的皮囊掏空，里面塞满了稻草，用头发从后面缝好，整个人看上去惊悚无比。

他还有自己的意志。

“家主，夫人与少爷这段时间试图离开的次数是一百二十七次。”

“辛苦你了，蒋好。”

“不辛苦。”

“以后你不必再守护他们了。”

“家主，蒋好可以解脱了吗？”

“对不起，孩子，解脱的是他们俩。”

“……”

蒋好就这样看着家主抽出他的刀，进了门。

门内传来菊舟长子蒋元的声音。

“蓉儿是我的，我要与她喜结连理白头偕老，可是你这个老东西，一直阻止我！你死！你阻止我替蓉儿报仇，你死！”

另一个声音来自于夫人蒋缙。

“啵啵……呼，啵啵……”

蒋元回想起蒋缙那张皱成肉球，没有五官和头发的脸。

她一直想为自己最骄傲的女儿报仇，如无意外，她这个声音是在说，杀了乌沙堡所有人。

菊舟的声音响起。

“你当年对我生出爱意，让我入赘蒋家，我不肯，你用尽手段让我来蒋家，让我绝了天下大同的念想，我也不恨你。

因为那是注定不可能完成的，事实上这么多年的夫妻，我对你也存在确实的感情，我爱上了你。

可是，阿缙，你宠出来的子女毁了我最后的人生，所以我恨你。

但现在，你解脱了……”

仿佛钝刀割肉的声音响起。

好一会儿后，换了身衣服的菊舟走了出来，一手提着一个大盒子。

他的心彻底死了，再没有可以挂念的人。

他的余生只剩下守护蒋家不灭，完成青年时对岳父以及蒋缙的承诺。

还有，不辜负梦尊的期望，令某位神明清醒。

他将成为一个无情的工具。

蒋好收好刀。

他茫然的问菊舟：“家主，我接下来该做什么？”

“代替蒋蒋，保护我。”

“是，家主。”

蒋好身后落下一根稻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