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春宵苦短

直到午后，墨尽才终于见到了所谓的上元市集。

说是市集，其实用一座小城市来形容更为合适。

华若充当了导游：“二姐跟我说过，很久以前这里是上元城的黑市，后来上元城变成了禁地，这里被上元城出来的强者扫清，然后形成了市集。

多年来不断有人在这里投入建设，最后成了这副样子，世家在此有产业，不过负责管理这里的，好像是三许帮和那位强者的后人。

三许帮是依附咱们缕弦派的帮派，传说帮主是个挺漂亮的女人，叫许媚，同时是咱们缕弦派的外门长老。”

许媚？三许帮帮主？墨尽脸色怪异，大姐跟他说过要远离这个女人，后来又说这女人已经死了。

一位缕弦派的长老，说死就死？等等，大姐是从道袍女子那女魔头那里回来的。

如果说是女魔头杀了许媚，这就解释得通了。

越过赶畜民的商贩与避让的治民，墨尽三人来到入口大门。

进入上元市集需要核查身份，守门的拿着厚厚一叠通缉令，墨尽扫了眼，好家伙，都是入品武者的通缉令。

两张弟子腰牌出示，守门的看也不看通缉令。

“三位，请！”

进了市集没多久，一股恶臭传来，伴随着人群与吵闹。

华若看了眼，就拉着墨尽两人走。

墨尽回头望去，那个角落是交易畜民的地方，两个畜民在一个笼子里打了起来，只为了争抢一只死老鼠。

头破血流的畜民，在外面围着看戏起哄加油的围观者，令墨尽不喜。

赢了的畜民拿到那只死老鼠，茹毛饮血的用牙齿撕扯起来。

“别看了，看了心里难受，待会儿还吃不下饭。”

华若劝回墨尽。

墨尽嗯了一声，穿过这片街道。

这里的人大多是治民，也有世家的下人。

缕弦派的驻点弟子在这里也有，数量很多，出入那些高楼，酒肉的香气从楼里飘出伴随着欢声笑语。

而高楼之下，到处都是路边摊，治民们三五个一起凑钱吃顿好的。

墨尽看到了蒋青，她与景月三人在一桌，吃着麦饭，桌上就一碗炒豆芽。

景荷景山却很满足，狼吞虎咽，难得吃顿干的还有放了那么多荤油的炒菜。

蒋青和景月稍微好点，却也是大口大口的吃着，没有体面可言。

另外三个同行的治民却在旁边的地摊，想来是嫌弃景荷景山的吃相，不愿意同桌而食分摊饭费。

也有驻点弟子在路边摊吃东西，不过不多。

有配腰刀的三许帮女成员凑上前来，她穿的一身黑。

“师姐，师兄，可有什么事要代劳？”

华若与孟荼她看不透，但是墨尽这样子，分明是第一次来。

孟荼摇头：“我们贡献点不多，找不起带路的。”

“无妨，敢问师姐来自哪个驻点，师妹是三许帮上元堂的弟子许秀月。”对方没有看不起的意思。

“我们来自乌沙堡。”华若打算借用大姐的名号吓退对方，她怀疑这人心怀不轨。

许秀月却是眼前一亮。

她在三许帮不算什么人物，但在上元市集却是个有身份的负责人，三许帮作为帮缕弦派干脏活监视世家的暴力机构，在这地方权限很大。

副帮主曾亲自接见她，吩咐过一些事。

“上元城七个驻点，雪山堡的苏碧案是个麻烦人物，别招惹到她，其他驻点除了乌沙堡之外都是些没用的废物，进了黄山也该被掌门杀的那种。

重点是乌沙堡，外人拿乌沙堡看戏可以，我们三许帮不行，帮主不愿卷入门派高层的争斗，不能在这个时刻去乌沙堡伸以援手。

乌沙堡弟子来上元市集，你招子放亮着一点，该给的帮助都给，别做得太明显就行。”

许秀月并不知道玄就是“下一任缕弦派掌门”，但她清楚大部分人与自家三许帮存在着某种信息差。

其他人看宋徐雨成为内门弟子风光得很打压乌沙堡。

许秀月却清楚，自家帮主是缕弦派长老，副帮主是缕弦派执事，一个内门弟子完全没法比。

乌沙堡远比宋徐雨重要得多。

许秀月来搭话并非偶然，她见过华若的画像，只是华若这次穿了盔甲，她差点没认出来。

“原来是乌沙堡的两位师姐与师兄，不知秀月是否有幸能请两位到上元楼……”

许秀月猜出了墨尽身份，但她见墨尽与孟荼的亲密模样，直接以师兄相称，而非什么药人。

“不必了。”孟荼有些警惕这许秀月。

许秀月也不恼，姿态依然放得很低：“师妹我就在附近巡逻，师姐无论有什么事，尽管找师妹。”

说完这话，她就抱拳退去了。

“这人真奇怪，我们都没有自报姓名她也不生气。”华若嘟囔。

接着她便缠上孟荼：“我的好荼姐，我最好最好的荼姐，给我点钱，我要去买柿子，你看那边，熟透的柿子！”

孟荼无奈：“三姐，二姐只给了我们三点贡献点，以物易物咱们也没有换的东西，先去卖了荒兽甲片与大筋再说吧。”

“臭丫头你变了，呜呜，你不疼你三姐了。”嘴馋的华若擦着不存在的眼泪。

整个市集没有别的水果，柿子确实是不错的东西了。

“素衣，走，别管她。”孟荼拉着墨尽的手，去往前方一座石楼。

“我错了还不行吗，待会儿我再吃，我还要一大碗雪枫浆！”

华若盼着来市集吃好的不是一天两天了。

进了石楼，墨尽吸引了不少目光，他那头白发很惹人瞩目。

这里似乎是驻点弟子出入的场所，用来交易物品的地方。

孟荼带着墨尽来到一个角落，把处理好的荒兽大筋和甲片拿出来，又取出赤龙筋。

普通弓箭、金属箭矢以及药物是这里大量交易的东西，但是荒兽材料很少，尤其珍贵的荒兽材料。

大部分驻点自己都不够用，拿出来交易更不可能。

乌沙堡全员凝意，猎杀荒兽如探囊取物，不稀罕这些。

货物摆出还没吆喝，就有人围了上来。

驻点弟子里本就不缺眼神毒辣的人。

她们先是打量赤龙筋，接着摇摇头，囊中羞涩之后选择了穿山甲荒兽的两条大筋。

“这个怎么卖？”

“这条十二贡献点，这条十一贡献点。”

孟荼给的价格，是二姐吩咐的。

“太贵了，便宜点。”

“两条都买了，送这些甲片，能做护心甲。”

“容我考虑考虑。”

普通驻点弟子单纯只是在驻点留守，每个月也就拿到一点贡献点，没有外快又不出身世家，便是一个比一个穷。

墨尽被华若拉着，生怕他被人买走了一样。

买荒兽大筋的人属实少，最后也是几个驻点弟子凑在一起，凑钱买下了穿山甲荒兽的两条大筋，说是用来给她们的带队弟子庆贺生辰。

二十三点贡献到手，华若便一直在念叨待会儿吃什么。

买赤龙筋的人也有，出的价格很低，都被孟荼拒绝了。

这里的交易便是拿着弟子令牌相互一碰，等待令牌上的花纹出现明暗变化。

墨尽看得清楚，交易时令牌里有意在流动，不同于武意，是一种不带攻击性的意，这令他颇为好奇。

孟荼收摊，给华若转了几点贡献点。

她拉着素衣向来时看了好几次的裁缝铺去。

“马上冬天了，得给你备点厚的衣服，薄的也得有，昼夜温差太大。”

华若跟在身后，她也得去拿贡献点换点布匹，再用布匹去换吃的。

一贡献点换几个柿子？她又不傻。

她又嘴贱：“咱们门派也真是，不准使用其他钱币，真够……”

孟荼回头捂住她的嘴，看周围人没注意，拍了她的头。

缕弦派用来治下的手段，弟子去说，就是违反门规。

私用古制铜钱，在缕弦派范围内，是死罪，墨尽在黄山上时就知道这一条了。

市集里也有争吵起来的，墨尽看到有治民贩卖东西给世家的店铺，被坑惨了不算，还被三许帮的人威胁，最后只能吃哑巴亏离开。

墨尽三人去的裁缝铺不大，治民也来这里。

“哎呦，华若姑娘，您这都好久没来了！”

一个绝对没有练武，中年发胖的女人招财猫似的乐呵呵笑着迎了出来，她便是裁缝铺的老板娘。

没被宋徐雨背叛之前，乌沙堡财大气粗，每次二姐带华若来买东西都是一大堆，再让治民或者三许帮的人帮忙押送回乌沙堡。

对这家裁缝铺而言，华若可是大客户，哪怕听闻乌沙堡现在落魄了，也还是给足了笑脸。

她这小人物还不打算得罪上元双玄。

“给我家素衣做些衣物，里的内的，有没有靴子？”

孟荼将墨尽让出。

“有有有！”

“捡好的绸缎，紧五贡献点的量来做，另外给我大姐二姐三姐各做一身，你应该有她们的尺码。”

“自然，您放心，您尽管吩咐，有什么不满意的，您砸了我这个店都成。”这样一笔大生意，老板娘笑得眼睛都眯成缝。

她指着挂着的布料：“瑾衣姑娘啊，我都想她很久了，她最喜欢这浮花锦，做出来的衣裳广袖针脚要好，腰绳用的醒丝棉，腰封和腰带各用一种布料，腰带不会硬的胳人，腰封更软……”

她叽里呱啦说了一大堆，听得对衣服一窍不通的墨尽头疼。

一边推销一边给墨尽量尺码，量着量着，老板娘为墨尽默哀起来，似乎觉得他发育不好。

墨尽没忍住：“我是男的。”

“哦哦！”老板娘恍然大悟，她这是刻板印象了，毕竟缕弦派弟子哪有男的，就跟那三花狸奴哪有公的一样。

她给墨尽量完尺码，孟荼再三交代衣服需做浅色的，尽量素些，却也不要做成白事穿的那种。

“多久能取衣服？”

孟荼问了最关键的问题。

“后天！后天早上，铺里今年雇的治民多了，您放心，虽然不是慢工，但绝对是细活。”

拿出弟子令牌付了钱，孟荼就准备离开。

“那荼姐你呢？”

“我衣服多着呢，你看我放家里两个大衣柜。”

“可是我觉得那件配荼姐好看。”

墨尽指了一件雀纹锦衣，旁边有穿上后的对比画像。

“我短发，穿这个怎么合适？”

孟荼看了过去，顿时脸红得打他。

女为悦己者容，她也想在墨尽面前穿好看的。

“荼姐好看，穿什么都好看。”

最后孟荼还是定了一套。

离开裁缝铺，太阳将要落山。

华若已经用裁缝铺换的布料打野回来了，吃的买了一大堆，更是递来两个竹筒。

这便是雪枫浆，墨尽喝了，清冽甘甜。

晚上吃饭是在客栈，华若也不知什么胃，吃了许多零食，还是就着客栈的两荤一素一汤吃了半蒸笼粟米饭。

“咱们明天去上元市集的寄卖行把赤龙筋寄卖了，再去购买肉食和粮食，到时候找治民送回堡里就行了。”孟荼把事情安排得很妥当。

本来姐妹四人还需要弄钱买大药，穿山甲荒兽的全部材料也换不来一份，现在不再需要大药，一头荒兽的材料就能安排下衣食住行还有结余。

孟荼开了两个房间，华若一间，他与孟荼一间。

“三姐，你一个人睡会不会……”

“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华若将孟荼推出房间之外，接着用门栓锁上了门。

墨尽与孟荼对视一眼，两人有些不好意思的到了自己的房间里。

灯火照耀着不大的房间，墨尽感觉有些口干舌燥。

“素衣。”

“荼姐。”

“能帮我洗脚吗？”

“好。”

床边就有装满热水的木盆。

孟荼坐上床铺，心怀忐忑的看着墨尽为她去掉靴子，又褪下足衣。

一双精致的玉足浸泡在热水中，墨尽洗的很认真，只是孟荼觉得痒，常常缩起脚趾，甚至在墨尽洗到足弓时偶尔颤抖一下。

“素衣，会不会有味道。”

“三姐经常瞎说，你别管她的，我上次就闻了，没有味道。”

“素衣你上次闻了什么？！”

“啊！我……”墨尽百口莫辩。

“好了，该你洗了。”

孟荼用帕子擦干水渍。

墨尽也很快洗了脚。

房间里就一张床，两人不可避免的在被子里相见。

墨尽本来还保持距离。

孟荼却是侵略性的靠近，两人的脸顿时贴得很近。

“素衣，我很怕失去你。”

她的声音颤抖，抚摸上墨尽的面庞。

“荼姐，我答应过你，我不会离开你的。”

墨尽宽慰她。

孟荼却是隔空对着油灯弹了一指，将灯火熄灭。

房间里陷入了黑暗。

墨尽正想说晚安，他的嘴便被封住。

“素衣，我爱你！”

黑暗中，墨尽感觉有什么骑了上来。

同一时间，他与孟荼都愣住了。

两人都有一种感觉，感觉就好像这样的经历，已经在很久很久之前，便有过。

那时的墨尽并没有现在这般平易近人，而是极其冷漠。

孟荼唤的也是素衣，只是没那么温柔。

或许，或许是错觉吧。

孟荼抛开这些杂念，尽情占有她的白发少年……

隔壁。

华若死死地捂住耳朵，却也经不住那咯吱咯吱声响个没完。

“哼！坏人，两个都是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