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好人难做

“乖！一会儿就吃饭了，先去那边墙角背会儿书，声音小点，别叨扰到那三位大人。”

景月听到了自己弟弟妹妹肚子饿得咕咕叫的声音，有些无奈。

这女子的衣裙浆洗得发白，甚至有的地方薄厚不一，长期营养不良导致其脸色不太好看，墨尽甚至还能看出对方裹了胸。

景山景荷听话的跑到墙角，用自认为几步远就听不到的低声背诵启蒙教育的三字经。

“人之初，性本恶；性相近，习相远；人相近，恶相染；唯持身……”

景月也听不到自己弟弟妹妹的声音，但看他们摇头晃脑的样子，也是笑着摇了摇头，继续捣碎豆子。

墨尽又去观察其他人，发现这些治民日子并不好过，莫说粟米，便是麦饭也少。

更多的是一种被称为藜粟的食物，加上已经有些老的豆叶，拌上捣碎的豆子，洒上几粒浊盐，有条件的加上一把碎麦子煮成一种类似杂粮浓粥的食物，口感和味道想必都不怎么样。

这种芸豆整个烹煮口感才饱满，捣碎以后就差了很多，但是为了省下自带的柴火与更高效率的吸收，捣碎毫无疑问才是最好的做法。

墨尽三人的吃食也已经好了。

只需要生火放锅，将咸肉与粟米饼投入，最后加点味同紫菜的地衣干以及油盐与茱萸粉。

天气已经有些冷，热乎乎的喝一碗粟米咸肉粥，确实很舒坦。

墨尽喝了一口，胃里暖暖的。

那边围着火堆的治民并不敢看墨尽三人吃的什么食物，只是吃东西时用极低的声音甚至是手势，来商量接下来该去哪里贩卖货物。

畜民们自然不是客户，他们往返于世家的种植地与市集又或者其他治民之间。

他们的低声讨论，简直跟在墨尽耳边细心耐心的讲解一般，他想不听到都不行。

“素衣，这个给你！”华若这贪吃鬼将咸肉拨到墨尽碗中。

“三姐，不用……”墨尽看了看她的碗，怎么觉得有点不对劲。

“是臭丫头的，人太多，她不好意思给你，我就去她碗里舀给你了，你看我碗里的干嘛？好好好，三姐的也给你，最多给你两块！”

华若先是给墨尽分了两块咸肉，接着伸出舌头把剩下的舔了个遍，防止墨尽再跟她要。

她得意：“剩下的不可能给素衣你了，你也不会要吧。”

墨尽有了逗她的经验，凑在她耳边：“三姐舔过的，我更喜欢了。”

“啊，你你你……”

因为怕生而被孟荼推出来练胆的华若就这样被墨尽吓回孟荼身后，同时墨尽得到了孟荼眼神中的指责。

“荼姐，我错了。”

“算了。”孟荼也没有真的怪罪墨尽，想让三姐真正走出当初的阴影，祛除心魔，还是需要时间。

墨尽三人吃完饭，还没来得及洗锅，蒋青便再次上前，问候得到回应后，用清水洗了锅和碗筷，洗碗筷的水倒在地上，同时将锅中残留的食物残渣收集起来，最终倒给景月的弟弟妹妹。

两个小家伙没有任何嫌弃的意思，而是趁着刷锅粥还热乎，似品人间美味一般喝了起来。

“青姐，谢谢。”

“没事。”

两个治民少女短暂交流后，一只洗的光亮如新的锅子和三副碗筷送了回来。

墨尽收拾了一下，准备睡觉。

孟荼却是只拿出两条毯子。

华若指责她：“臭丫头，你让我一个人睡，你和素衣睡，你好狠的心！”

“不是，三姐，我和你睡，素衣自己睡。”

孟荼对她清奇的脑回路有些无语。

墨尽看得出，三姐很没有安全感。

盖好毯子，墨尽睡意全无，他脑海里东西太多。

先是大姐说的意身，接着是自己要突破的意身玄功，然后是表露出天地腐烂迹象的死城。

还有就是，他在想大姐和二姐。

不止他想，华若也想，她都在那儿跟孟荼怀念起大姐的睡前摸摸头了。

治民们也已经睡下，景月给两个弟弟妹妹讲了两个小故事，将他们哄睡着。

她叫上蒋青，两人先后出了驿站。

墨尽翻身，看向旁边的三姐和荼姐，似乎在询问会不会有问题。

这两个治民的力量层次在真知这里都不显示，毫无疑问的普通人。

但很快，墨尽的担心就不再了，他还是听到了那两人的交谈声。

“青姐，一路上以来，多亏你了，帮我带这两个孩子，等到了上元市集，售出这些货物，我分你……”

“算了，小月，你自己留着吧，我没有弟弟妹妹要养，还算宽裕，而且卖出去，恐怕连贡献点也换不到，说不得还要以物易物。”

“青姐，我这辈子，可能也没法报答你的恩德了。”

“咱们姐妹，不说这些，还有，下次可别再对那些畜民发善心了。

我都跟你说了他们都是畜生，不通人性。

你接了监工职责，老老实实给鞭子就行了，给他们发吃的还买药？

才几天而已这些恶心的畜民便不再干活，还嚷嚷着要吃肉，你看他们哪还有你最初帮忙时的可怜样子。

只是恢复了一天往常的吃食量，他们便对你恨之入骨，景荷景山更是差点被一把火烧死。

最终更是因为引起畜民暴动，所有家产罚没，自己也带着两个孩子风餐露宿。

你给他们那么多优待，他们对你怎样？新上任的监工把一天的荆粟扣到原来的一半，再杀了一堆老弱病残，你看他们恨不得把头凑到人家鞋底下去！”

蒋青对景月的不满几乎都体现在她的善心上。

她最后警告景月：“那些是畜民，不是人！和我们不一样，你要明白这个道理。”

吸取了教训的景月沉默了片刻，最后带着一种近乎仇恨的语气回复。

“是！青姐，我以后不会了，再也不会，绝对不会！”

这一番对话，墨尽听得清清楚楚，孟荼与华若也一样。

三人面面相觑。

他们终于明白为什么这个世界上好人少了。

没有办法，好人都死了，被这个世界给杀死了。

那景月对畜民的帮助，被畜民视为理所当然甚至觉得不够之后，帮助就变了味。

他们觉得景月是在给他们交保护费，是怕了他们。

景月与蒋青又谈论了一会儿，回来之后，小心看自己有没有吵到三位缕弦派的弟子，接着蹑手蹑脚进了被窝开始睡觉。

墨尽的眼睛盯着驿站窗户，朦胧的夜色就在那之后。

明明他夜里能视物，可还是因为两个治民少女的对话。

觉得这夜，无法看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