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真也点头说道:“刘备乃是主公多年来的心腹大患,若能一战成擒,将他押往许昌,交给主公,必是大功一件!”
听到“立功”两个字,久无战功的夏侯惇更是双眼中冒出精光,恨不得立刻引兵出发,直攻新野!
张辽忽然摇了摇头,目光看向坐在旁边的张郃。
张郃见状,只是笑,却始终不发一言。
张辽只好放下手里的茶碗,清了清嗓子说道:“主公命我等六路大军前来,为的是攻下宛城,据而有之。”
“如今既然已经拿下宛城,何妨暂且休整,以待丞相?”
“或许丞相另有方略,也未可知。”
张辽行事素来谨慎,曹操交给他的事,他能上交一份完美的答卷,但丞相不曾交代的事,他也不会擅自做主,贸然行动。
夏侯惇听到张辽并不赞成进兵,心中十分不悦。
北征乌桓,张辽白狼山一战成名,大破乌桓,斩杀乌桓单于踏顿,名震九州!
相比之下,自从征伐袁绍开始,夏侯惇便再也没有任何出彩的高光时刻了。
夏侯惇急于立功!
借此证明自己的眼睛虽然废了,但是整个人还是能打的,并不是混吃等死的废人!
“丞相不在宛城,不知宛城的情状。兵者,当临机应变,岂能固守陈规?”
夏侯惇的话中已经带着几分不悦:“丞相虽说让我攻下宛城。但若我们乘胜追击,拿下新野,俘获刘备,岂非更好?”
“自古有云: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曹真年轻气盛,也迫切希望一场大捷体现自己的实力,因此便在旁附和着劝道:“文远的顾虑,也不是没有道理。”
“但我以为,当此乱世之秋,当灵活用兵,见机而行。若事事都要请示丞相,反为不美。”
“军机稍纵即逝,宛若流星。若我们再迁延几日,万一刘备也学蔡熏,带兵逃离新野,那岂不是错失良机?”
“丞相毕生一大愿望,就是要除掉刘备这个心腹大患。文远久随丞相,想必也是知道的!”
曹洪性情急躁,和夏侯惇相似,见张辽并不赞同出兵,转而去看张郃:“隽义,你呢?”
张郃嘿嘿一笑:“若有立功良机,岂能错过?”
“只是如今天气连绵多雨,我们对宛城和新野的地理又不熟悉,只恐贪图建功,万一被刘备所算,到时候丞相的面前不好交代啊!”
夏侯惇撇嘴笑道:“河间张郃,那也是有一号的人物,当年跟随袁绍,震慑中原!怎么如今归了丞相,反而如此怯懦了?”
张郃也不在意,依旧笑道:“小心驶得万年船,谨慎一些,总是好的!”
李典将卷宗合上:“刘备帐下并无能人,简雍糜竺等尽是平庸之辈,料也没有什么奇招!”
“我以十万兵马攻其三千,强弱悬殊,纵有阴谋,也能一力降十会!”
张辽一愣。
李典虽然年轻,但做事十分沉稳,谋算胜于勇武,可称得上半个军师,怎么突然也这么粗豪了?
果然。
李典笑了笑,随即又补充道:“但君子宁都其智,不斗其力!”
“我有攻新野三略,姑妄言之,姑妄听之。”
曹洪、曹真尽皆催促着说道:“曼成之计,自然绝妙,快说!”
李典缓缓起身,在众人面前来回往返了几趟,手指桌上的舆图说道:“我有三略,上兵以智谋取胜:我以少量兵力佯攻新野,却已重兵绕过新野,横拦于新野和樊城之间。刘备风声鹤唳,早无战心,听到我方兵到,必会弃城逃走,我重兵张网以待,一战可擒。”
“中兵以奇兵取胜:我六路大军,绕城围攻,但有三路佯攻,示敌以弱。放开东南、西南、南门三处。刘备见我兵雄势大,必无战心,而南方三门,距离樊城最近,刘备慌乱,必走此三门,到时候三路兵马合兵一处,断刘备退路,他除了束手就擒,还能如何?”
“这下兵嘛,以勇武取胜,也就无须我多言了,只有两个字:猛攻之!”
李典说完之后,重新归坐,谦逊的一笑:“粗陋之计,诸位见笑了。”
张郃认真倾听,点头说道:“上兵最省力,但若刘备窥破虚实,固守不出,或者趁势反攻我宛城的话,那就糟了。”
“下兵最简单,可是大败刘备容易,要想生擒他可就难了!”
夏侯惇酒碗往桌上一顿:“那就中兵!到时候我带六路兵马前往,曼成作为接应,屯兵宛城守家!”
夏侯惇再问别人可有什么意见,众人再无异议。
夏侯惇一拍桌案:“我即为主帅,三军行动,决于我一人!”
“今日暂且整顿兵马,来日拂晓平明,兵发新野!”
张辽点头:“既然众将皆以为攻打新野可行,我当以大局为重,一切悉听将军吩咐!”
夏侯惇哈哈大笑,鼓掌说道:“既然文远可以助我,克新野,擒刘备!”
……
宛城,万里烟雨,万里铿锵铁甲!
十万曹营将士,凝身待命,如猛虎下山,作势扑向新野。
中军大帐里,一派庄严,众将围坐,做着最后的战术安排。
夏侯惇站在上首,副将李典侧坐相陪。
其余众将左右分立,目光注视着夏侯惇,静听主将的分兵派将。
倒并非是因为李典的军职爵位在其他张辽、张郃、曹洪等之上。
而是因为李典作为夏侯惇的多年副将,足智多谋,这次的新野计划,也是出自他的手笔。
所以他侧坐相陪,便于随时对夏侯惇所下军令进行补充和说明。
“我以七路兵马,围攻新野!”
夏侯惇手执一份作战地图,高声说道:“张辽引军一万,攻打西路,张郃引军一万,攻打东路!”
“曹洪引军一万,攻打西南,曹真引一万军,包打东北!”
“于禁引军一万,从西北方向攻城!”
“我自引军两万,绕过新野,屯与东南方向,以作佯攻,诱其出城!”
夏侯惇分配完毕,李典起身补充说道:“七路兵马并力攻城,示之以强,但唯独将军的两万兵马坐待东南,却只做佯攻,示之以弱!”
“刘备新野城中,不过三五千兵马。就算近日火速招兵,但新野粮草有限,全赖襄阳的补给。而襄阳蔡瑁张允等对刘备又是心怀妒忌憎恨!”
“所以刘备的兵马,最多七八千人,绝不会超过万人!”
曹洪鼓掌赞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曼成对刘备的研究,可谓深入骨髓了!这一战,料也必胜!”
夏侯惇哈哈大笑,摆手说道:“若要攻克新野,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我此战的目的,是抓了刘备的俘虏!”
“自从刘备斩车胄赚了徐州之后,便滑似游鱼,丞相费了多大的气力,追了半个中原,始终不能将他拿获!”
“这次众将齐心协力,共建大业!”
众人士气高昂,蓄势待发!
张辽心思缜密,听了夏侯惇的安排和李典的补充之后,面带犹疑的问道:“适才将军和曼成说要七路攻打新野,可刚刚的分派却只有六路,唯独北面空缺。”
“若曼成负责攻打北面,又尚需一人把守宛城。”
“此次丞相交代的任务是七路并进,攻克宛城。即便我们夺下新野,如果丢了宛城,丞相的面前也不好交代。”
李典点头,眉头微微皱起:“我已与将军商议,由我带兵两万,负责守城,作为七路兵马的接应使。”
“只是这攻打新野北面的一路兵马,尚缺一员战将,不知谁可升任……”
言未迄,帐下一员白袍小将挺身奋然而起:“在下不才,愿领一支兵马,从北路攻打新野,势必突入城中,擒杀刘备!”
众人视之,此人身长六尺有余,生的面白如玉,一脸的俏皮,正是夏侯惇的长子夏侯懋!
看见夏侯懋,李典微微皱了皱眉,一言不发。
但夏侯惇却哈哈大笑,大手一拍椅背:“果然是虎父无犬子,既然我儿有此勇气,不妨这北面的一支兵马,便交付给他便了!”
李典见夏侯惇如此说,只好点了点头,从桌上摸起一支令箭,下了台阶到了夏侯懋的面前,递在他的手里,正色嘱咐道:“除了你父亲西南的两万兵马之外,其余六支兵马,皆是似实而虚,目的便是逼迫刘备放弃新野,从西南方向出逃樊城。”
“小将军虽然悍勇,但一定要谨记,不要贪功冒进,以免中了刘备的奸计。”
又回头对负责西北的于禁和东北的曹真说道:“你们二人也要左右照拂,不要让小将军单人轻进,群策群力,毕其功于一役!”
于禁和曹真点头应诺。
夏侯懋撇嘴笑道:“曼成,你也忒小看了我,长了刘备的威风了!他合城撑死不过五七千兵马,怎敌得我们七路九万兵马的围攻?”
“就算我单这一路的一万精锐,也足能破城擒贼了!”
夏侯惇见儿子如此不惧,心中满是欢喜,笑着警告道:“虽然如此,曼成的话语也要谨记!万万不可大意!”
夏侯懋将军令收起,抱拳当胸:“孩儿谨遵军令,此去必要成功!”
他出身显贵,又是曹操女儿的未婚夫,丞相的未来女婿,可为是显贵至极。
所以纵然有些许傲气,众将也不好多说什么。
众军分配已定,约定明日子时出发,天亮之前,抵达新野!
张辽待众将散去,走近李典,低声问道:“曼成,这北路若能由你担任,或许更为妥帖,夏侯公子……”
曼成知道张辽的心思,摇头叹了口气说道:“你没见元让的态度么?他不但要立志捉拿刘备,还想着让他儿子建功。我若夺了这路的兵马,恐怕他也不喜。”
“更何况……”
李典犹疑了几秒钟,低声说道:“让他守把宛城,难道你就不担心了么?”
张辽一时语塞。
李典最后宽慰道:“我驻扎宛城,若这一面有失,随时可以策应,料也无妨!”
“而且我七路兵马攻打新野,刘备必然往南逃窜,岂有逆向北进的道理?”
张辽沉思半晌,也觉得有理,只好离去。
李典望着张辽的背影,眉头皱的更紧了。
“先生……”
就在陆锦独坐屋檐下,凝神望着院中不断厚积的雨水之时,院门忽然被人推开。
刘备并没有穿蓑衣,也没有打雨伞,就这么站在门口,任凭雨打风吹。
“先生,看在新野十万百姓的份上,望先生教我退敌之策。”
刘备浑然不在意自己的身份,迈着踉跄的步子踏过草地,来到阶下站在陆锦的面前,躬身行礼。
“皇叔……”
“探马来报,宛城军营调动,似乎已经开始准备攻打我新野了。”
“还请先生垂怜我新野十万军民,指点迷津……”
关羽张飞赵云等人的目光,尽皆聚集在了陆锦的身上。
虽然他们并不知道眼前这个风采不凡的先生是有真才实学的奇才,还是坑蒙拐骗的绣花枕头。
但眼前新野面临大敌,性命攸关的紧急时刻,苦无援兵之下,也只好对其抱定一线希望了。
而且陆锦之前的屡次神算,多少也令众人刮目相看,对其多有几分神秘色彩。
陆锦看向众人。
从北方逃离曹营之后,一路颠沛流离的南行,直到渡口,可谓是风餐露宿。
原本指望睡他个天昏地暗,日月无光。
可偏偏新野的命运,只在顷刻之间!
“也许这一觉醒来,我就沦为曹营的战俘了?”
“别人还好说,我是颍川氏族的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大卸八块点了天灯……”
陆锦想起过往和曹营的仇恨,还有许昌书院的那一把火,那七十二弟子……
“升帐!”
陆锦的眼中忽然泛着光芒,带着仇恨!
残席撤下,军帐升起!
陆锦坐在帅案之前,双目惺忪,酒意上涌,困意倍增。
陆锦虽然脑海之中依然清醒,但是此刻已经感觉双脚虚浮无力,身子左右摇晃,难以自持。
他知道这酒乃是荆州有名的陈酿,后劲极大。
如果再迁延半个时辰,只怕自己就真的睡的天昏地暗,坐等曹军攻入新野,抓他的俘虏了。
“先生,所部众将尽已到此,就请先生分拨调配,一起抵挡曹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