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药到病除收大礼,又为名利决赴身

服下不一会儿,冯际会面色苍白,呼吸急促,额头涔涔汗下,坐不住,躺在了床上。施秉实赶紧问他感觉如何,他只说:“胸口闷得慌。”施秉实如热锅上的蚂蚁,在他身边团团转。

一炷香时间过去了……一个时辰过去了,冯际会并没有觉到其他不适,也没有感觉到腹痛,反而肚子觉得饿了,从待死恐惧中回过神来,他一屁股坐起,兴奋的对施秉实道:“好像有效,这药真的好像有效!”施秉实忙问端的,冯际会道:“我体内感觉不那么燥热了,舒爽不少,头皮也觉得如千万只蚁爬轻了些。”原来他刚才冒汗气喘的症状,是过度紧张吓出来的。

施秉实大喜,冯际会跳下床来,两人当场激动的互相搭肩叫喊蹦跳起来。县令得报消息,停了堂审,一路小跑过来查看,当即发下话,要今晚再大摆宴席犒劳施秉实。

这一晚宴席菜品更加丰盛,歌舞美人如旧,施秉实又是被灌的大醉,还是那个丫鬟扶他进屋,服侍他睡下。他也照例还是发酒疯不让人家走,那丫鬟又坐床边陪他一夜。只是这次那丫鬟没有要走,直接温语哄他,很快他就安心睡去。

又是一早醒来,发现那丫鬟坐在床边陪着自己,施秉实这次歉意更甚,直骂自己“该死”,不该再发酒疯累害她。那丫鬟连呸几声斥他不该口出晦气。

两人各自梳洗毕,施秉实把那丫鬟按凳子上道:“你坐好,这次我去打饭。我目下是县老爷的大红人,你想吃啥,我让他们给你做。”

那丫鬟想了想道:“那就梅菜扣肉、虾仁豆腐吧。”施秉实表示可以再来些,机不可失,那丫鬟说多了她吃不完浪费。他取回早饭,还是馒头、粥、油条这些,两人吃过,他借县老爷的威风,迫那丫鬟上床睡觉,收拾碗筷送了厨房,又去给冯际会下药治病。

施秉实虽不懂医道,可是知道是药是毒全在剂量,需给他慢慢加大药量。今天第四次服药,就又多加了一点砒霜,让他服下,等了半天问他,还没有感觉到书上记载的服下后有腹痛感,明白下次剂量还能加。

冯际会因为病有了治,精神大振,又有好吃好喝伺候,虽然觉得施秉实这人对他很好,为人也忠厚,平白受他恩惠有亏欠,可他心里的傲气,让他不愿意低言下人,表现出小人物受人恩惠那样称谢感激。为了让施秉实觉得能帮到他,是他的造化,就在他面前大矜其能,纵论天下,以示他日后必会飞黄腾达,他也能跟着沾光。两人正闲谈着,伙房伙计来报,他要的菜好了,施秉实暂别冯际会去取菜。

他端着菜入房,那丫鬟正坐在凳子上对着铜镜,睁大了眼睛摆弄额前的刘海,看到他进来,一脸欢喜道:“劳烦你啦。”去接。

施秉实道:“甭给我客气,大家是朋友嘛。”把菜放到桌上说道:“趁热吃吧。”

那丫鬟道:“‘朋友’是什么?”施秉实给她解释了一番,她不乐道:“你连我名儿都不知晓,算什么交情深厚,我只是一伺候人的下贱婢子罢了。”

施秉实告诉她,上去就问人家姑娘名字的,那是心有企图,他没问,是怕冒昧,被误以为居心不良,认为熟悉了自然会知道,然后问道:“那你叫什么名字。”

那丫鬟白了他一眼道:“以后你自然会知道的。”动筷吃起菜来。

施秉实有点莫名其妙,想不明白,刚还挺乐,为啥就因个名字不乐起来,看她吃着吃着菜,无声的眼泪也下来了,忙问:“我惹你生气了么?”

那丫鬟看他一脸歉意,没有搭言,噙一嘴虾仁豆腐,腮帮鼓鼓的,咽不下去,泪流的更凶了。施秉实本就善良,看她那样伤心委屈,也不知到底所为何事,把诸如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家里是不是有亲人亡故,还是遇到什么难事,还是被谁欺负了等问了一遍,见他还不语,又道歉说了一堆自己不好。

他说这些话,原都是和那丫鬟的伤心无关的,那丫鬟伤心,是因为吃着这菜,味道相似,物事早非,想起往事所致。她原本也有一段清贫快乐的童年,虾仁豆腐、梅菜扣肉,是她曾经能吃到的娘做的最奢侈饭菜。后来她爹爹被征调去挖运河,死在了外面,一把灰也没有回来故乡,养家糊口的重担都压在她娘身上。她娘心摧身劳,没几年,也一病不起,撒手人寰,留下她和一个弟弟。她娘临走前,和她商议,要卖她得些钱,给她舅舅,委托养大她弟弟。她不同意要自己养,可是拗不过她娘,她娘说她一个女孩儿撑不起门户,立不住家,被逼无奈,她只好同意,她娘托人把她卖入县令家为奴婢。她被卖身后,就再也没回过家,没见到过弟弟。此刻她想起一家四口,寒风呼啸中,围着一张破桌,其乐融融年夜吃虾仁豆腐、梅菜扣肉的情景,味道能再寻,亲人早阴阳离散,怎能不情绪失控。

她虽身在县衙后堂,可是这种地方,最是讲究尊卑贵贱的,丫鬟属于最底层,也是最好欺负的,县太爷经常大摆宴席,吃剩的那些菜肴,根本轮不到她,早被那些男仆人,差役等瓜分了,县衙里伙食更是按照尊卑贵贱标准供应的,丫鬟只配吃最低档的,只能吃饱肚子,别的啥味啊,根本不用想。她这两天沾了施秉实的光,才吃上差役标准的饭,今天又吃了二个特意为她做的菜。

施秉实虽说说了一堆废话,可是传达出的是关心,是在乎,那丫鬟孤苦无依,听来很是暖心,哭了一阵,咽下了嘴里的虾仁豆腐,说道:“我本叫陈巧慧,卖到这大院里,就是……就是这大院的人了,他们给我取名翠红,我现在叫翠红。”

施秉实一听她是买来的,大起同情之心,以前读书常看到卖儿卖女之说,今天竟遇到了,赶忙出言安慰,翠红一股脑把哭的原委,自己的身世,对弟弟的挂念都说了。他听得悲恨交集,悲她身世可怜,恨社会太黑暗,恨自己能力有限无法帮到她。他左思右想,不知道该如何安慰眼圈哭红,可怜兮兮的她,就把自己的身世姓名都说给她听,望她不要觉得只有自己这般命苦,说完说道:“等我有了钱,给你赎身,让你和你弟弟团聚。”

翠红不答,眼泪又扑簌簌落下,施秉实移凳过去,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伸臂揽她斜欹在自己肩头,亲哥哥一样,抚摸着她的头一个劲儿道:“别哭了,别哭了……”

翠红温顺的像一只粘人的小猫,闭着眼,轻欹着,任他抚头,脸色从刚才的惨白变成了娇红。

过了一阵,见她不哭了,施秉实道:“菜都凉了,我去给你热一下。”翠红如梦初醒,坐直身子。

不一会儿,施秉实热好菜端回来道:“你赶紧吃吧,这都晌午了,我过去和那个朋友吃。你吃完了睡一觉。”翠红“嗯”一声,目送他离开,大口吃起来,脸挂上笑意。

这边,两人边吃边闲话,他们在一起吃了几顿饭,彼此了解的也差不多了,只是施秉实把自己从什么地方来,这一章引去不说,免得再被添油加醋起风波。他只想治好了病县老爷放了自己,出去好好赚钱,毕竟他以前有些技术知识,这里技术落后,发财不难。

酒足饭饱后,冯际会附耳上来道:“出去后,咱俩合伙制药卖药,不少达官贵人有这病,先狠狠赚它一笔,视天下形势,再做进退如何?”施秉实表示他也正有此意,当下两人一拍即合。

施秉实这次又给他多加了点砒霜到酒里摇融,他接过,头一仰咂一下嘴喝尽,竟是像品尝极品美酒一样。大抵绝症病人,服能治愈的药,就算再难喝,都能喝出这种滋味吧。

一晃又过三天,药物对症,剂量恰当,冯际会溃烂流脓的头皮开始结痂,湿漉漉的头发变得干燥,几天好吃好喝,消瘦发黄的脸也有了点肉,黄色都褪去了。

县令又来看治疗效果,瞧在眼里喜不自胜,当即决定自己开始服药。但毕竟是剧毒之物用药,他又对施秉实动过刑,担心他于其中做点手脚,小小报复一下他,虽不至毁伤性命,可就怕留下什么隐疾病根。为了以防万一,县令向施秉实作一揖说道:“前番冒失,开罪先生,每当思起,寝食难安,还望先生海涵。待老夫痊愈之后,必有重谢。”

施秉实道:“老爷甘冒风险,为小民网开一面,已是再造之恩,实不敢当‘重谢’。”说着还了一揖。

县令瞧他脸色,并没有听到“重谢”后喜悦,反而说这种客道套话,可见这重谢并没有动他心。根据县令多年官场经验,套话都是敷衍,不可信,只有投其所好,才能真正取悦一个人,他对重谢的东西满意,才会办事尽力,才能消除心中不可见芥蒂。县令道:“纵然先生不怪,老夫实是过意不去,这样吧,你看你想要什么,或者想让老夫帮你做什么,只要我能办到,定当依从。”

施秉实准备说要翠红,又担心把人家客道话当了真,嘴动了一下话没出口。县令看在眼里,心想:“你怕我不舍得,我还怕你不说呢。”当即说道:“先生但讲无妨。”

施秉实憋红了脸,出口道:“能不能把翠红给我。”

县令一怔,心想:“你小子眼光真不赖,翠红买来我都没舍得享用,本打算留她招待知府到访用,却先便宜了你。哎哎,都怪我当时求医心切,一时大意,没想到这一层,拨翠红伺候你。这小贱人,不是作死么,才几天就敢背主做成私情,要不好好整治这还了得?”转念又想:我要是不同意,要是打杀了小贱人,如何还敢放心喝这小子的药?我可当真给气糊涂了,知府关乎前途性命,你小子也关乎性命,我命只有一条,美人还能再物色。算了,算了,,便宜你小子就便宜啦。”笑着说道:“这个容易,待老夫病愈后,定把翠红赠先生。”

施秉实大喜,连连道谢。县令放稳了心,施秉实递去一杯融了砒霜的酒,他接过一口服下,告辞公干去了。

冯际会附耳问施秉实道:“翠红是谁?”施秉实悄声大致给他说了,冯际会道:“大哥,你这可险啦。”

施秉实惊问缘故,冯际会道:“这县令贪赃枉法也就算了,传言说去年知府驾到,瞧到他妻,见姿色绝美,忍不住多看了几眼。谁想到了晚上,他竟把自己妻送入知府房内,第二天他妻不堪其辱,上吊死了。”

施秉实听得义愤填胸,要不是怕外面人听到,非骂几句不可,悄声道:“这还是人么?可是和我有啥关系?”

冯际会道:“你有所不知,他能把妻送人,后来家里一个仆人和一个丫鬟私通,被他拿住,把那仆人动了大刑,死在牢里,丫鬟打一顿发卖了。你要是个大官,自然无碍,可你一介草民,敢要他的女人,未必他心中没怨气。刚才我见他脸色似是不大情愿给你,你夺人所爱。据说他为人心胸狭隘,冷酷无情,用着人时一盆火,用不着时一把刀。你要和那翠红已有奸情,那可要小心了,要是还没有,赶紧辞了,随他谢你些财物就好。”

施秉实不大相信,冯际会又道:“大哥,话已说尽,我就不多说了。”提高嗓门道:“我告诉你的住址,记得吧?出来了来找我。”辞别施秉实离去。

县令还算守信,试药试过了,就放他走了。这要是按照这县令以往的惯例,捉到人犯,不论罪名大小,必会先动刑折磨一番,等家人拿钱打点再说。

施秉实心想,县老爷美色众多,只怕夸大其词,再说传闻虽然耸人,可就一定是真的,没人造谣么?当下,并没将冯际会的劝告放心上。

施秉实找到翠红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她。她登时大喜过望,抓住他胳膊摇晃道:“这是真的么?”施秉实微笑着点点头。

可她眼中闪出的喜悦亮光,只一瞬就熄灭了,变得暗淡不安起来。施秉实问道:“你怎么了?”

翠红走到门口探出头望了望,没有人,轻轻掩上门,道:“老爷这人,只许自己放火,不许下人点灯。把我们当做他的牲口一样待,苛刻得很,动不动要打要杀,不许有一点儿自个想法,伤心都不许,特别对男女大防,最是在意。你主动要我,只怕他表面答应,心中有恨,以为我已背他和你先有了私情,这最触他怒处。”

听她也这么说,施秉实心里有点隐忧,担心县令病好了翻脸,安慰她道:“你放心,不会有什么事的。”他这人有压力有难处,总想自己独扛,不忍他人跟着分担,对亲朋尤其如此。

翠红忧愁地道:“只怕不易放心,他可狠了。如果见势不妙,你能逃就逃,可别管我。”

施秉实心想:“即便以后有事,你忧愁又有什么用呢?真是想不开。”根据以往两任女友的经验,他知道给女人不能从讲道理角度去安慰,要不然安慰不了还会拱起她火来。对女人最好的安慰,就是在她面前显露自己的本事,吹牛也好,总之让她觉得你厉害,自然会放心。虽然他穿越前没本事,可这点道理早瞧明明白白了,说道:“你知道我为啥会治这病吗?”翠红摇摇头,对这问题一点不感兴趣。

施秉实道:“那你听说过厉害人物吗?你知道的最厉害人物是哪个?”

翠红觉得奇怪,秋水般的眼睛打量他一番,问道:“你问这个作甚?”

施秉实昂然道:“你这般忧愁,也太看小我。我可不是泛泛之辈,有的是本事和手段,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也不必说了,小到铸造神兵利器,大到献计治国平天下方略,任你世间千奇百怪包罗万象,我都有一番了解一番见地。”

翠红被他语气感染,可相处几天,只感到他平易近人重情重义,并无异能奇技,对这番话很是讶异,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这样说,只拿眼看着他不语。

施秉实道:“你不信是吧?”想了想,给她说个简单有趣的二元一次方程小问题,问她有几只鸡几只狗。翠红不得其法,想半天,答不对。施秉实把思路给她讲解一番,告诉答案,她扳指算半天果然不差,兴奋地道:“真的是呀!你太厉害啦,这也能想明白?”

翠红没有上过学,这时代也没有义务教育,她会加减计数,已经觉得自己很厉害了,突然听到这种高深问题,开始十分好奇,待到苦思不解,最后又听他道明,自是一下子对他的崇拜之情就建立起来了。

施秉实骄傲道:“这算什么呀,简单死了。”又给她说了三元一次,三元二次方程才能解的问题,量她也不懂,自说自解了一番。

翠红听得一团乱麻,见他说得滔滔不绝,虽然什么都没听懂,但是料想应该不差,一下子觉得原来自己认识的是一个这么厉害的高人,脸上的忧愁一扫而空,秋水般的眼睛,扑闪扑闪打量着他,竟像眼前人忽然变化了她不认得一样,半晌后问道:“你刚说上天下地什么都知?”

施秉实看法子奏效,笑道:“姑娘不信,可试问一二,一问你便知。”

翠红托颐皱眉踱了几步,突然问道:“天上的星星是谁镶上去的?”

施秉实道:“额,这个说来话长。”从宇宙大爆炸给她说起,什么空间膨胀温度降低,形成中子、质子、电子,到原子,什么引力聚集,反应点亮成了星星,给她说了一遍。翠红像听故事一样听得饶有兴趣,听懂了爆炸,觉得太不可信,给他讲了她听来的说法,星星是每一个人死后化成的灵魂在看人间亲人。两人聊得很开心,翠红又问他许多问题,后来问到她门前那条江,他根据描述,知道是长江,把这江流入哪里,源头哪里,多长,几大支流,连大概走势也在桌子上给她比划了。

正说着话,突然门外传来一个声音:“佩服!佩服!先生之博学,真乃田某平生之未见。”两人一惊是师爷的声音。门随之吱一声被推开,只见师爷一脸堆笑,作揖道:“还请先生见谅,田某非有意偷听。县令有请,请跟我来。”

施秉实瞧翠红,见她虽有惊态,却无惧心,自己反倒打起鼓来,不知会不会再从口舌惹出是非来。跟着师爷顺着熟悉的路,一路穿堂过户来到宅堂阁楼。

县令起身相迎,作了一揖道:“先生妙手,只一剂药下肚,我心中燥热之症已去,头痒已显轻。快快请坐。”施秉实还一揖,谦虚几句侧席坐下。

县令亲斟一杯酒递来,施秉实连道“不敢当”接过,心想:“常言说礼下于人必有所求,看来我多虑啦。只是他要干嘛?”

酒过三巡,县令问了他这砒霜炼制之法,有无个中不说之密,时辰有无要求,又问了有没有可能用这药治这病会有风险,仔细问了一遍。施秉实只道他是心中不安,一一如实告诉,并劝慰他一番。

县令道:“老夫贱躯,尚不至如此动烦先生。有一人尊贵无比,也患此疾,我欲保举先生,治愈后必获重谢,先生自可飞黄腾达,老夫前途亦能更上一层,不知尊意如何?”

施秉实问了这人是谁,县令告诉他是当今天子第一号宠臣,宰相李一忠。施秉实在响水湾村,从冯际会口中,都听闻过这人是个大奸臣,连县令也说过,当今世道浑浊,心想:“这不是救祸害吗?”又想:“只是找到了特效药而已,砒霜炼制又简单,这法子知道的人已经不少,很快会传开,至于用量,只需从少到多试几次,县老爷如今还迷信我,当是为了谨慎而已。我今一无所有,这送上的富贵不取,他人必会取。”心中在道义和富贵上一时犹豫不决。

他若不犹豫还好,这一犹豫,县令、田师爷更是觉得非他莫属,别人放心不下。他们可不会想到他是因为道义犹豫,只会从利害方面猜测。当即两个人给他说好处便利,答应去就给百两黄金,车马护送,县衙里如还有看上哪个美人也送他,可一路服侍,后来县令更是把翠红的卖身契也拿来给他,提前送了,许诺等他归来,把翠红依女儿出嫁之礼风光嫁他。

施秉实看这架势,估计不去不行,又条件太优厚了,他也是凡夫俗子,穿越前拥有这些都是不敢想的,就答应去了。县令、师爷大喜,吩咐下去,给他安排好车马三天后启程。要不是这县令更看重自己的命,恨不得现在就催他起行。

县令和田师爷,后边教他一些官场礼仪,说话方式,小到怎么坐,先迈哪只脚,扣头程度,都连说带比划示范一下,以防以后给宰相治病时他失了礼数。转眼饭点到了,三人吃过午饭,施秉实拿着卖身契离开。

田师爷拱手道:“恭贺老爷,以后青云直上,得封万户侯。”

县令拈须哈哈大笑道:“言之尚早。”脸色忽变,又道:“不过想不到李一忠这老东西,出手这样大方,可惜有一半要落入这小子手里,可惜了,可惜了。”

田师爷道:“咱们没有对这小子说明医好丞相大人赏赐何物,他看起来不懂官场门窍,正可见机而作,若有机会,咱们给他来个偷梁换柱,也未尝不可。不过常言道:‘知足不辱,知止不殆。’做事切忌‘贪’字过头,能保落一半也是大美之事。”

县令长长“嗯”一声,点点头道:“‘保举之人,医好之人,封万户侯,天下肥美州府,任选之一委任。’这样美事,老夫钻营半生,只谋到个知县,今日遇到一双,不知钻营艰难之人,实不知失去一半多么可惜啊。”说完忍不住又长叹一声,惋惜之情溢于言表。忽又哈哈大笑道:“老夫是太贪心了么?”

田师爷也跟着哈哈大笑,笑声透着阴森,闻之毛骨悚然。县令心情大好,唤人叫来畜养的歌姬舞女助兴,和田师爷喝着小酒取乐。期间田师爷曾言及门外偷听到的部分,并说:“施秉实这人,看起来本分忠厚,但见知广博,倒也不可过分小瞧。”

县令道:“依老夫观之,这人拘谨蹈矩,美人在前,目不敢斜视,手不敢妄动,纵有见识,必无胆略。无胆,做事难免心慈手软,难成什么气候。”

县令说的:“保举之人……任选之一委任。”那是宰相李一忠发给各地方官的官方文书上的原话,他用朝廷公干系统,发私人悬赏通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