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迈通往南邦的11号公路,闷热无风。
阳光勉强透过厚厚的云层,洒在路边的芦苇上,有种苍白的倦意。
可车内,温度低得异样,像从某个深处涌出来的寒意。
李东远手掌紧握着方向盘,冰凉的皮革与汗湿的掌心形成一种奇怪的触感。
他没开空调,风从车窗的缝隙中带着热浪涌进,但车里的冷意却越来越重。
半小时前南邦警方的来电,现在回想起来,像是混杂在引擎的低鸣中,断断续续,时远时近。
凶案现场会是什么样?满地的鲜血,破碎的尸块,还是……更多的未知?
李东远越想越觉得烦闷,甚至有些抗拒这次的现场勘探,刑警的直觉告诉他,这次很可能摊上事了。
他望着前方的公路,灰蒙蒙的,像一条没有尽头的带子,而他只是沿着它,缓慢却无法停止地前行。
车内静得发闷,只有引擎的低鸣声在耳边萦绕。
他将视线从路面短暂移开,扫了一眼副驾驶位上的陈冰。
陈冰一动不动,凝视着窗外,已经很久没有主动说话了。
李东远心里清楚,这种沉默是陈冰的常态。
就像此刻,他的身体在车里,思绪却不知飘向何处。
那股无形的距离感,像一道看不见的墙,把他隔离在另一个世界里。
桑塔纳驶入封锁区,几辆警车停在路边,警员们站在警戒线旁,神色紧绷,似乎在害怕某种无法预料的突发状况。
李东远稳稳将车停下,推开车门,热浪伴随着一丝腥味扑面而来。
他吸了口气,视线扫向警戒线另一侧。芦苇随风摇曳,像是在掩盖着某种不该被揭开的东西。
一名中年警官快步走来,摘下帽子,额头已是满头的汗珠。
他脸上的疲惫掩饰不住,眉头紧锁,声音低沉:“你们终于来了。”
李东远微微点头,试图保持冷静:“李东远,刑事调查局的,这是我的搭档,陈冰。”
“吴刚,南邦警局队长。”中年警官简短回应,疲惫透着一丝急切。
他抬手指向远处的芦苇丛:“尸体就在那边。”
李东远顺着目光看去,芦苇无声摇动,似乎隐藏着不可直视的秘密。
他眯起眼,沉默不语,额头的皱纹深了几分。
四下扫视,见周围一片诡异的静默,李东远提醒吴刚:“封锁区太小,得扩大范围,方圆百米的细节都不能放过。”
吴刚连声应和,迅速指挥起警员们扩大警戒线的封锁范围。
随着封锁范围扩大,周围的气氛越发紧张,像一根即将断裂的弦,压得每个人呼吸沉重。
“走,去看看现场。”李东远朝陈冰使了眼神。
陈冰默不作声地跟在后面,脚下的泥土发出吧唧的声响。
他感觉到了空气中的异样,腐臭的气息紧紧贴在皮肤上。
一阵热风掠过,带来却是一丝古怪的凉意。
他的视线在芦苇间游走,每个摇动的影子像藏着什么,有什么看不见的目光在注视着他们。
这种紧张感潜伏在心底,无法摆脱。
“有点不对劲……”他低声嘀咕了一句。
李东远没做回应,似乎是对即将面对的案发现场感到沉重。
芦苇在他们身后逐渐合拢,无声地隔绝了退路。
他们穿过芦苇,现场出现在眼前。
警员围成一圈,神色凝重,低声交谈。
空气中的压抑愈发浓重,仿佛某种从地面升起的阴影,无声地攫住了每个人的胸口,连呼吸都变得迟缓。
李东远的视线,逐渐聚焦在地上那具惨白的轮廓上。随着他们靠近,尸体的细节一点点浮现。
那是一具女尸。
她仰面躺着,皮肤苍白,像纸般脆弱,四肢被残忍地分离开。
腹部被完全剖开,内脏裸露在外,腹腔空荡荡的,刺骨的寒意透过那空洞无声蔓延。
更让人作呕的,是她孕育生命的子宫——此刻空空如也。
只留下一个血迹斑驳的创口,像无法愈合的伤口,死寂无声。
她的眼睛半睁着,血丝遍布,瞳孔中仍残留着临死前的恐惧,像是那一瞬间的痛苦被永远定格。
微张的嘴唇似乎在试图发出最后的尖叫,但那声音永远被吞没在死亡的瞬间。
周围的泥地上散落着破碎的巫术道具,黑色蜡烛熄灭,蜡泪冻结在泥泞中。
地上刻着模糊的符号,干涸的血迹掩盖不住它们的诡异痕迹。
残酷的画面无声地诉说着这里发生的一切,寒意无形地爬上每个人的脊背。
李东远站在尸体旁,脸色铁青,呼吸急促,像有只手正紧紧扼住他的喉咙。
他呆滞地盯着地上的女尸,往日的冷静已在这一刻被彻底击溃,整个人定在原地。
陈冰递来一双手套,李东远却下意识地后退一步,眼神游移,手迟迟不肯伸过去。
他低声说道:“还是你去吧。”
这场面让他产生了某种无法解释的不安,甚至是不曾经历的恐惧。
他一直以为自己见过足够多的惨状,能保持冷静,可这一次显然不同。
在场当中只有陈冰跟没事人一样,不动声色地蹲下身,戴上手套,开始仔细检查尸体周围的器物和血迹。
与众人的慌乱相比,陈冰此刻的冷静显得难能可贵。
他眉头微锁,手法稳健,动作有条不紊。
“李组长,你见过这种情况吗?”吴刚站在一旁,低声问道,声音里压抑着深深的不安。
李东远摇头,语气凝重:“这么多年,还是头一回见。”
吴刚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他心底翻涌。
他沉默片刻,像是在回忆什么,最终还是开了口:“几年前,我遇到过一次……那时,我接手一起案子,一个妇人不见了,镇上的人都说是被野兽叼走了。”
李东远侧目,看向吴刚。
吴刚苦笑:“我们在后山上发现了祭坛。上面布满了符号,血迹斑斑,几乎和这里一模一样。唯一不同的是,尸体没找到,最后不了了之。”
李东远沉思,目光沉重:“当年有查到什么线索吗?”
吴刚无奈摇头:“很可惜,没有。”
李东远沉默片刻,眉头深锁,抬头看了眼四周,尸体周围的场景依然让他无法摆脱心头的压抑感。
那些残忍的细节和吴刚提到的过去的案件交织在一起,像是某种预兆正在逼近。
李东远拿起对讲机,声音急促:“K—24呼叫总部。”
“收到,请讲。”
“我请求对案发现场三公里内经过的车辆车牌进行排查。同时需要支援警力,对案发地点五公里内进行大范围排查。”
对讲机里传来一阵静电声,紧接着应答道:“明白,已经通知各部门进行协同。”
李东远放下对讲机,目光扫过现场,走到陈冰身旁。
尸体的惨状映入眼帘——四肢扯开,腹部剖裂,空荡荡的腹腔暴露在外。
他皱了皱眉,声音低沉:“有什么发现?”
陈冰没有抬头,继续检查着尸体:“伤口边缘不新鲜,说明她的死亡时间远早于我们发现她的时间。而且……”
他靠近一些,仔细观察女尸的手指,“指甲很干净,没有泥土,手指也没有挣扎痕迹。”
李东远眉头紧锁,听得专注。
“她的脚底也是干净的。”陈冰站起身,语气笃定,“这里的泥地这么湿滑,哪怕走几步,鞋底也会沾满泥浆。她不是自己走到这里的。”
李东远沉默片刻,手指轻轻揉搓着下巴,沉思着:“所以,凶手在其他地方杀了她,然后把尸体搬到这里?”
陈冰点点头,声音平稳:“对。这不是第一案发现场。她的手腕和脚踝没有捆绑痕迹,说明她死后被移动。”
李东远的目光扫过那些符号和散落的物品:“凶手布置这些东西的目的是什么?”
陈冰蹲下身,拨开尸体旁的黑色蜡烛,仔细查看地上的符号和散落的物品,眉头微蹙:“这些符号的排列并不随意,黑色蜡烛和陶器……通常与某种仪式有关。”
他停顿了一下,视线转向尸体的腹部,手指轻轻触碰周围的皮肤痕迹,语气变得更加沉重:“而且,死者是一名孕妇。”
这句话瞬间击中了李东远,像炸开了一样,他整个人猛地一僵,震惊无比:“孕妇?”
他几乎难以置信地重复了一遍,眉头紧皱,“你怎么确认的?”
陈冰用手指轻轻指了指尸体的腹部,解释道:“她的腹部虽然被剖开了,但可以看出之前有明显的隆起痕迹。”
陈冰示意李东远看向尸体的胸部,“还有这里,乳腺明显增大,孕妇的乳腺在怀孕期间通常会有类似变化。”
他停顿了一下,继续说:“结合这些特征,我推断她至少已经怀孕六个月以上。但婴儿连同脐带都不见了。”
“什么意思?”李东远越听越懵,脸色极度难看。
陈冰摇头说道:“我只是在古代宗教仪式的书里看到类似的记载,美洲的某些地区曾有用婴儿,引导邪神降临的献祭仪式。”
李东远听不得这些玩意,愤慨地表示:“我们是警察,不是超自然调查。”
陈冰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书里说的,信不信随你。”
李东远凝视着那具女尸,沉默无言。他喉结微动,想说些什么,却最终选择了沉默。
眼前的景象让他感到不安,常规的逻辑在此刻失效,仿佛面对一场无法理解的噩梦。
陈冰则无比冷静,低头记录着尸体上的细节,笔尖在纸上划动的声音,让李东远感到一丝异样的隔阂。
就在陈冰记录现场画面时,女尸胸口上的一块奇异印记引起了他的注意。
那印记形状怪异,隐约像漩涡状的眼球,纹路清晰分明,透着一股难以言说的诡异感。
陈冰停下笔,眉头微皱,凝视着那枚“眼球”状的印记,意识到这或许是某种重要线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