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有人发问,刘瑶回头望去,见是个五尺身材、长相年轻的胖子官员。
他身穿简朴的袍服,看款式如同县丞、县尉一般等级。
“我等是蜀郡成都人,是来这里游玩的。”刘瑶连忙解释。
“成都?胡说八道!”矮胖官员皱了皱眉,“本官在此地做了五年的盐尉,就从未听说有成都之人特地来这里游玩的!”
这里除了盐井外,并没有什么秀丽山水,也不是什么大城市,正常人谁到这里游玩?
那掌管当地盐政的盐尉再次打量刘瑶等人,只见这个与他对话之人是个十六七岁、眉清目秀气度不凡的高大少年。
身旁十来随从各个都是燕颔虎须的彪形大汉,眉宇间似乎透露着几分杀气。
他不由得脊背发凉,颤抖着声音指向刘瑶:“莫、莫非你们是曹魏派来的谍子?”
还未等刘瑶辩驳,身后那些被救上来的盐工拜倒一片:“吕盐尉,小民等人之性命乃是这几位所救,哪怕他们是魏谍,也请饶他们不死。”
“这……”那姓吕的盐尉亦是性情中人,刚才刘瑶救人的情景他也看得一清二楚,见众人苦苦求情甚是为难,“这事我做不了主,还是请张县长来主持公道吧。”
说完,他吩咐身旁一名士卒去请县长,自己则亲率十余士卒手持长矛紧盯刘瑶等人。
冯延看这吕盐尉竟敢包围安定王,勃然大怒:“我等都是蜀中良人,怎么到你口中竟成了魏谍?”
他碍于刘瑶之前不要轻易暴露身份的嘱咐,并没有直接报上刘瑶的名讳。
那吕盐尉冷哼一声,上下打量冯延及众护卫:“尔等身强体壮、步态规矩,怕都是行伍出身,在这儿冒充什么良人?”
刘瑶倒吸一口凉气,暗叹这个小小的盐尉竟有如此锐利的眼光。
冯延也被怼得无话可说,只盼着刘瑶一声令下,他们亮明身份后,再看这吕盐尉前倨后恭的笑话。
可刘瑶毫不在意,反而对这吕盐尉露出赞许的微笑。
见对方毫不反驳,吕盐尉愈发认为自己的判断正确,更怀疑刘瑶这群人来历不明。
他命手下士卒将亮闪闪的矛尖对准刘瑶,如同看押犯人一般毫不客气。
这下护主心切的冯延可不干了。
他抽出随身携带的短戟,直接把长矛架出老远。
那持矛士兵哪有冯延的气力大,一个趔趄差点儿没跌倒在地。
吕盐尉见状火撞顶梁,破口大骂:“好你们这些魏谍,被本官发现还敢反抗?士卒们,把这些歹人统统拿下!”
局势彻底混乱。
十几名士卒一拥而上,就要擒拿刘瑶。
刘瑶身边的卫士也不是白给的,各掏匕首、短剑迎了上去。
卫士们都是身经百战之人,这些看守盐井的寻常士卒哪是他们的对手,眨眼功夫全被撂倒在地。
“你们究竟是谁?潜入我南安县意欲何为?”吕盐尉见势不妙却依然不慌不怕。
他亲自抽出佩刀上前,矮小的身体里似乎有洒不完的热血。
吕盐尉看到冯延等人只是将自己手下的士卒放倒,却没有杀害夷人,顿时疑心大起。
他担心对方是要挟持他们作为人质,再寻找机会脱身。
毕竟,他们已经暴露,想从犍为这个季汉心腹之地逃回魏地难比登天。
自己死了倒不要紧,可万不能被这群魏谍当做人质挟持逃走。
他本身没什么武艺,知道敌不过冯延等人,索性一个夜战八方藏刀式,将刀架在短粗脖颈上。
“吾乃大汉忠臣也,宁死不为贼人所挟!”吕盐尉手上一用力,刀刃抹向动脉血管。
“仓啷!”
突然,兵器撞击之声在吕盐尉耳畔响起,他心里忽悠一下,瞪圆了眼睛直直望向刘瑶。
就在刚刚,这个高大少年竟以电光石火般速度将自己的佩刀击落。
“吕盐尉,误会了。吾乃安定王刘瑶刘文枢是也。”刘瑶放下佩剑,长出一口气。
他也万没想到,这位吕盐尉性子如此之烈。
假如方才出手慢了一点儿,自己险些酿成大祸。
刘瑶不得不亮明身份。
“安定王?刘文枢?”吕盐尉大脑飞速旋转,还是不肯相信刘瑶的话,“安定王不是在南中么?何故独自来我犍为郡?”
刘瑶脸一红,这不就是想放松放松嘛。
他不好意思说实话,转而询问:“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足下可是广汉太守吕季阳之子吕辰吕子震?”
吕乂字季阳,从北伐军需官的岗位升迁后,如今正在广汉郡做太守。
吕辰正是他的长子,接过父亲的班,在盐铁系统当一名盐尉。
这个吕辰吕子震虽是个二代,能力水平却不一般,季汉后期还担任过成都令一职。
从刚才那股子机灵劲儿以及一腔忠心热血来看,刘瑶更加认为吕辰是个人才。
见刘瑶竟能说出自己的出身来历,吕辰渐渐放下戒备,但还是坚持要等县长来了再辨真伪。
汉时大县的一把手称为县令,像南安这种人口不满万的小县,只能称为县长。
很快,县长张休便带着县尉和两队士卒匆匆而来。
张休,这个三国时期重名率非常高的姓名,堪比后世的张伟。
魏庐江太守张休,吴张昭之子、右弼都尉张休,就连季汉普普通通一州之地,竟能同时拥有两个写进史书里的张休。
除了这位南安县长,也是未来的云南太守张休外,当年诸葛亮挥泪斩马谡时陪斩的一个将领,也叫张休。
什么三个李丰、两个刘岱、两个马忠,在张休这个名字面前都是弟弟。
张休前年在蒋琬还是大将军时,就在其府上效力,曾在成都见过刘瑶。
于是,当他远远看到安定王正与吕辰对峙时,急得连声高呼:“放下兵刃,放下兵刃,都是自己人呐!”
走到近前一看,自己麾下的士卒手里早就没了兵刃。
“南安县长张休,见过安定王殿下。”张休满脸尴尬,冲着刘瑶一拜。
吕辰这才相信刘瑶的身份,连忙跟着也拜,口称误会。
但他心里毫不愧疚。
毕竟堂堂安定王脱离大军跑到南安游山玩水,上哪儿也说不出理来。
自己尽忠职守,没有半点儿错误。
刘瑶并不怪罪吕辰,反而紧紧拉住他的手腕:“子震兄受惊了。”
“这是怎么回事?”张休看着塌陷的井口,知道双方或许因此产生的误会,连忙向吕辰询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