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一句话镇住在场的蛮人后,冯延暗自得意:殿下这招果真管用!
正如刘瑶所料,那帮狼岑族人见首领被胖揍,却无一人敢上前帮忙。
他们并非缺乏义气,而是命只有一条。
汉使说“动则杀之”,那肯定就说到做到。
就算他们齐心协力将冯延等二十人剁成肉酱,也势必会遭到汉军更为强烈的报复。
狼岑面对二十根木棒,早已奄奄一息,连喊叫声都发不出来,只剩弱弱哀嚎。
“将军,让我杀了这叛贼?”其中一名汉军壮士嫌打得不过瘾,便想直接取了狼岑狗命。
“不,”冯延摆了摆手,压低声音,“殿下吩咐过要以和为贵。狼岑不能由咱们杀,否则其他蛮族会说咱们汉人太过凶残。”
“那怎么办?”军士不解。
冯延瞟了眼营帐之内呆若木鸡的其他耆老、蛮将:“得让他们动手才行。”
“这,这可能吗?”
在那军士看来,狼岑毕竟是这些蛮人的首领,就算他再有错,让手下去杀自己的首领,也是件大逆不道之事。
然而他并不了解,蛮人们压根儿不讲究这一套。
冯延清了清嗓子,冲一众蛮族高层说道:“狼岑之罪,不仅在于叛汉,更有包藏不恤百姓,妄图谋害族人之祸心,故而杖责之。”
此话一出,其余蛮人瞬间愣住了。
一名耆老战战兢兢走了出来:“启禀汉使,狼岑叛乱确实不对,但他平日里虽有些骄横,却并未做过谋害族人的事情啊!”
“没错,没错。”其余人也跟着附和。
冯延见状,便把临行时刘瑶教他的话说了出来:“安定王优待越巂百姓,不仅免除尔等贡品,还要选拔能者去成都为官,这些尔等可都知晓?”
“吾等已然知晓。”耆老等人见过魏狼派来的信使,了解汉军的政策。
“既然如此,那狼岑为何不归顺?”冯延怒斥道。
众蛮人看了看躺在地上被木棍揍得鼻青脸肿、说不出话的狼岑,也不知该如何回答。
“本使来告诉你们吧。”冯延冷哼一声,“狼岑之所以拒绝归顺,是想独霸定莋的井盐。”
众蛮人默然。
汉使说得没错,狼岑曾多次在他们面前提及,井盐乃是上天赐给族人们的宝物,万不能让旁人夺走。
“可你们想想,一旦狼岑与朝廷作对,今后你们采煮的井盐又能卖给谁去?”冯延直接点明了利益关系。
定莋的耆老第一个明悟过来。
就算汉军打不下定莋,但如今大半个越巂郡都在汉军手中,他们只要封锁道路,就能让定莋的井盐一粒也卖不出去。
而紧挨着越巂郡的犍为郡本身也产井盐,汉军只要从那边调运一些过来,完全可以满足越巂百姓的需求。
可被经济封锁、卖不出货的定莋,还能再把井盐当成上天赐予的宝物吗?
这些蛮族上层,还能再享受衣食无忧的生活吗?
耆老哀叹一声,显然,狼岑之前的做法既短视又可笑。
“如果将井盐交给朝廷,你们的盐不仅可以卖遍越巂,还能卖遍整个南中,卖到汉中和巴东,甚至是曹魏和东吴。”冯延给蛮人们画了张大饼。
“安定王应允你们,从井中开采卤水并烧制成盐的活计,全由本地人来做。”冯延又详细宣贯了刘瑶的政策,“你们制出来多少盐,我们就购下多少。”
众蛮人听罢颇感意外。
本以为汉军来了,井盐会被他们彻底霸占,不再让蛮族靠近。
可万没想到,汉军竟然只是来和自己做生意,并没有抢夺盐井的意图。
按照汉代盐铁专营政策,本就是民制、官购、官运、官售的流程。
只不过刘瑶将蛮族与汉人一视同仁,全部执行这一政策罢了。
“如今,狼岑为了一己之私,裹挟全族一起违抗朝廷命令。”冯延瞪起眼睛,“岂不知若真开战,汉军天兵至时,尔等族人必将俱为灰土矣?”
众蛮人听得心惊胆战。
他们深知就连当年烜赫一时的蛮王高定都只落得个兵败身死的下场,自己这小小定笮哪能直面恐怖的汉军?
“狼岑这贼,当真可恶!”一个年轻头目忍不住骂了出来。
冯延见仇恨拉起来了,反手又打出糖衣炮弹:“安定王之意,欲以犍为、江阳郡的打井采盐法传授诸位。”
“什么?教我们汉人的采盐法子?”那个耆老见多识广,听罢登时一喜。
蛮人采集卤煮盐的方法简单落后,照比汉人的的盐井差远了。
如今刘瑶要教他们汉人的制盐方式,足可以令定笮盐井产量翻倍。
而按照刚才冯延宣贯的政策,这些多产出来盐就都是各蛮人平白增添的收入。
刘瑶在这里并不追求重新划分利益,而是要做大蛋糕。
既让当地蛮族有钱赚,同时也让季汉朝廷也有钱赚。
“太好了!想不到安定王殿下如此爱民,实乃我婆娑夷人之幸甚!”耆老对着汉使再三拜谢。
“不过,”见众蛮人喜上眉梢,冯延及时浇了盆冷水,“狼岑此贼贪婪至极,若日后再从中作梗,安定王给尔等的好处尽入他的私囊不说,我们派来教打井取盐的匠人也无法保证安全。”
“这……”耆老和其他蛮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所措。
最后,还是那个年轻蛮人头目敢想敢干。
他直接拔出腰刀,指向躺在地上引颈待戮的狼岑,目露凶光:“汉使所顾虑的,不过狼岑一人耳。”
这年轻头目一脚踩在狼岑脖颈上:“吾愿替族人、替朝廷诛杀此贼!”
说罢,他手起刀落,血淋淋的人头便滚翻在地。
“好!”冯延满意地点了点头,随手取出半块竹节丢给那年轻头目,“安定王有令,从今往后定莋县的邑君就由你来做。”
这竹节乃是一节竹筒竖着劈成两半而成,表面篆刻着密密麻麻的小字和图形,相当于官员的身份凭信。
“谢、谢安定王提携!”那年轻头目大喜过望,激动得话音颤抖。
他将符节当作比性命还珍贵的宝物,小心翼翼揣入怀中。
其他人,尤其是年纪、实力都不逊于这年轻头目的蛮人们一看,暗地里连肠子都悔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