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是隔离带植物集中开花的日子。
石斑木、含笑花、九里香、基及树、长隔木……这些平时总板着脸的家伙们笑起来,红的白的粉的都有,花儿还带着香味。笑归笑,枝条上的刺依然尖锐。整整齐齐的也好,乱蓬蓬多年不修剪的也罢,都很硬。它们把城市隔成大大小小的一块块。道路切开,人群分流,房屋遥望。隔离带两边的空气都不一样,这边稍宽松,那边紧张兮兮。
它们不讲道理。为什么南边不能进,为什么只能沿着这一条路走,为什么必须绕道才能抵达近在咫尺的对面?它们板着脸,不说话。问急了,只有一句回答你:领导就是这么安排的。
植物哪来的领导?是谁?它们又不回答。这就把问题带到死胡同了。
绿叶子密不透风。
在似已无路可走,无可对话的氛围里,站起来几株女贞。细弱的小灌木,枝条根根明显,不胜风力,忽然就轻颤起来。叶片椭圆形,似纸质,两两对生,手感软。含苞的花朵如白色的米粒。已开的是四瓣儿小花,每一瓣都很小,平摊开,中间伸出一根相同比例的细细的花蕊,肉眼勉强分辨得出。
这些女贞,亦是忠贞的隔离带分子,受命阻挡一切应被阻止的事物。但它绝不硬碰硬。先是以白花晓之以理,再以枝叶说服。一番僵持,也就小半天了。若对方执意要通过,在女贞这里也许会受一些伤,但点到为止。它是隔离带中身段最柔软的一枝。让整个隔离带还可以被人接受。不愧名字中带一“女”字。而隔离带中的其他植物,并不因此而排斥它。谁都不傻,有了女贞,其他植物才不至于因为没有回旋余地而遭刀劈斧剁,甚至一把火烧毁。
三月的隔离带,淡淡的香味在回荡。是所有植物送给女贞的。一年中,只有这一次,它们向它表达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