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薛蟠安抚下,薛姨妈脸色稍缓,抬头看向李云。
“此事我自会派人去查。”
“薛太太,你手上如果有能查账的信重之人,他们也就不敢如此猖獗了,那不是一两间铺子,而是起码九成的铺子都在贪墨银子。”
薛姨妈对自家情况还不算太糊涂,自从丈夫死后,生意就一日不如一日,她早就有所怀疑。
但正如李云所说,她手上没有信重的能干人能帮她,要不然何至于巴巴跑来神京城,投奔贾府。
当下她也是看明白了,这李云年纪虽比薛蟠还小上两岁,但心智完全不在一个层次,居然不知何时调查了薛家。
“你到底想说什么?”
“薛太太,其实你一直有一个帮手,只不过你主动将他推出去了。”
见薛姨妈一副百思不得解的模样,李云索性挑明:“薛家二房,薛伯父浸淫商海几十年,手下铺子生意不说蒸蒸日上,也一直是稳定盈利,他又是薛蟠二叔,关系亲密,何不请他帮忙。”
“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蟠儿,你先去沐浴。”
“妈……”
“快去。”
薛蟠不肯,但见薛姨妈眼神分外严厉,顿时怂了,依依不舍,一步三回头离开。
“伯父,叫的好亲热啊,是当初就与他们勾搭上了是吧,现在一起想吞大房的产业?”
薛姨妈此时已经将李云和薛文当成了想侵吞家产的豺狼,说话几乎是撕破了脸。
但她看似凶狠,实则色厉内荏。
因为薛家大房的产业,她真的无力改变现状。
秀女初选结果刚下来没几日,薛宝钗落选了,现在她们想靠贾府权势,得薛宝钗嫁给贾宝玉后才行。
依托娘家王家也不太现实,她毕竟是嫁出去的女儿,薛蟠姓薛,不姓王,那些产业也不姓王。
薛文的确是合适的帮手,当初她也想过求助二房,但薛文那个身体,眼看就没几年了,最后还不是和她家一个下场,孤儿寡母,更何况当家太太身体也不好,还不如她呢。
而眼下,薛文却是再不能为之倚仗,否则以后就只有二房,没有大房了。
薛蟠不在,薛姨妈也不是真无脑之人,很多话就方便说清楚。
李云面色严肃道:“薛太太这话有些难听了,不是勾搭,而是我和薛伯父合作做了生意,也是药品,名为白虎养精丹,功效是长期服用,可显著养肾,不是助兴之药,而我认为这药和五草固本丸可以一起售卖,销量会更好。”
他居然还有这种好药方,他那个师门不是培养武夫的吗?
“你会这么好心?”
“薛太太大可不必忧虑薛伯父会吞并大房产业,一来他和薛老爷感情深厚,也不是无情无义之人,二来薛太太若不放心,大可立下商约为凭,让官府作保。”
“这……”
薛姨妈闻言明显意动,放任不管,大房产业只会越发萎缩,慢性死亡。
先前怒急,无法冷静思考,现在想想,以她对薛文性情的了解,他也的确不像会做出那等畜生之事的人。
“可是他那个身体。”
“薛太太,我说了,我是大夫。”
瞳孔微缩,薛姨妈惊愕之余,第一次正视李云大夫这个身份。
薛文的病她知道些情况,也亲自去探望过,是命不久矣之相。
她又联想到薛宝钗和她提过,说那林黛玉之父林如海身体也一直不好,但李云带给林黛玉的信,却说林如海的身体已经好了许多。
这李云莫非当真如此医术高超?
李云趁热打铁道:“薛太太若不信,可派人去薛伯父处查看,待人回来,便知真假。”
“我当然会派人去,等确认二叔身体无恙,再谈查账和合作的事。”
“那我就静候佳音了,不过在此我要提醒薛太太一句,方才所言,皆是我和薛伯父间的商业机密,如若传了出去,别说合作,你家铺子每况日下,只用正经生意场手段,三个月,我就能让薛家破产。”
薛姨妈脸色瞬间黑了下来,李云这是在赤裸裸威胁她。
但她还真摸不准李云有没有这个能力,就算薛文不帮他对付自己家产业,会不会还有其他帮手。
心里怕得很,但面上又不愿露怯,薛姨妈看向屋内的两个丫鬟,冷硬道:“此事泄露一点儿,你俩不论谁说出去的,全部打死。”
两名丫鬟吓得面无人色,赶忙跪地赌咒。
“对了,薛太太,薛公子这段日子,送了不少五草固本丸出去,为了避免再有旁人诬陷之事,最近最好拘着点他,不要让他乱跑,不然下次可就没那么好运了。”
“毕竟这回死的只是个富商,若是死了个权贵子弟……言尽于此,忽以言之而不预。”
语罢,李云微微拱手,告辞离开。
薛姨妈让丫鬟送李云,自己坐在屋内,脸色阴晴不定,眉宇间难掩疲态。
自从丈夫死后,这些事情就一直困扰着她,她举家从金陵到神京,心中未尝没有逃避的想法。
如今李云又将其生生挖了出来,让她正视薛家血淋淋的伤口,让她大感吃不消,心神俱疲。
“妈。”
心乱如麻,以至于薛姨妈没有发觉薛宝钗带着莺儿,已进入屋内。
“宝丫头,快过来。”
薛姨妈脸上露出一丝欣慰,挥手招薛宝钗过来。
还好她还有个贴心的女儿。
薛宝钗见薛姨妈神情有异,吩咐莺儿领着屋内脸色也不太好看的两个丫鬟离开后,上前在软榻上坐下,俯身拥入薛姨妈怀中。
“妈,发生什么事了?”
“我刚听莺儿说,哥哥又闹了,是因为香菱的事吗?”
薛姨妈叹了口气,轻抚薛宝钗的头,轻声道:“那个孽障是闹了,不过我烦心的不是这事,是……”
之前的事,薛姨妈不知该如何说起,同时李云最后的威胁,让她很不安。
既然靠正经生意场手段,那脸黑心硬的能让薛家破产,那为什么不用呢,反倒要她们和二房合作。
仅仅是和薛蟠相识一场的情分?
薛姨妈觉得这很不靠谱,或者他是顾忌王家和贾家的权势,说来之前被他一时唬住,竟忘了这两张牌。
真舍下脸来,那小子岂能讨到好,不过一区区六品官,只不过这样一来,让贾家和王家插手薛家内务,以后的日子……
暗自叹了口气,薛姨妈越想越心累。
如果宝丫头是个男孩就好了……等等,宝丫头!
薛姨妈突然灵光一闪,扶起薛宝钗,细细打量。
相较一年前,薛宝钗五官长开了些,颜色更好,谁看了不称一声标志人儿。
薛姨妈似乎是明悟了什么,心中暗道,真是瞎了心,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不过骂归骂,转念一想,薛姨妈心中却也有了点别样心思。
“宝丫头,之前商量的那个事,先不要急。”
薛宝钗闻言一惊,低声道:“妈,你是说那个金锁?”
“嗯,先不急,容妈再想想,反正东西还没打呢。”
不待薛宝钗询问缘由,就见莺儿来报,沐浴完的薛蟠急冲冲来了。
薛姨妈脸一板,没好气道:“让他滚进来。”
不多时,就见薛蟠风风火火入屋,一见薛姨妈和薛宝钗依偎在一起,当即就在另一侧坐下,引得薛姨妈拿眼瞪他。
“宝丫头在呢,没个哥哥样。”
“妈,这些莫管了,李兄弟呢?他不是说家里……”
“闭嘴,我问你,你对那李云了解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