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鹰首铁面人第三箭射出,眨眼间那箭闪着寒光,已到童贯面门之前。
童贯哪里躲得开,直惊得三魂六魄直飞起一丈多高,却听“咣当”一声,箭矢却套入一把紫铜壶内。
正是西门庆闪电般举起铜壶,为童贯挡住了这一箭。
童贯身形一晃,吓得身子都软了,西门庆赶紧扶住他,只见他裆下淋漓,竟然尿了裤子。
鹰首铁面人哈哈大笑,又搭上一箭拉满金鹊画细弓,向前排官兵虚瞄了瞄,喝道:“黄泉路上,张狗官寂寞难耐,你等谁愿与他同行?”
前排军士发声喊,拨马便走。鹰首铁面人又将箭瞄向另一侧众统领,众统领吓得转身而逃,连滚带爬去了。
鹰首面具人的弓箭瞄向何方,何方就乱作一团,破绽大开。他终是喝一声“招”放出一箭,箭矢快如流星直飞出去,正中任原咽喉。
任原扑地倒了,身后徒弟乱叫着一哄而散。
众铁面人哈哈大笑,向田虎等人一招手,叫道:“上马”,田虎、史进、燕青、李逵等人纷纷跳上铁面人马匹后臀,一骑双马直冲军阵,当真是碰着死,擦着伤,虎荡羊群一般,顷刻间直冲出包围去了。
童贯呆若木鸡喃喃道:“怎么,怎么会这样。”
忽地,又听一阵锣响,有人高叫:“州衙走水啦,州衙走水啦!”
州衙方向,浓烟冲天而起,毕毕剥剥火焰乱窜。
童贯面色惨白,大叫:“快,快去救火!”又颤声抓住一名小黄门衣襟,忙命去“把‘宝贝’抢出来!⑴”
小黄门飞跑着去了。
这一炷香的工夫,童贯眼看煮熟的鸭子飞去,半年布局一朝落空,他从大喜直到大悲,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两眼发直,呆如木雕泥塑一般。
不过童贯到底久经战阵,片刻即回过神来,大叫:“哈哈,四城门早已关闭,仍是瓮中捉鳖之势,不过是瓮大了些罢了。传令下去,给我挨家挨户搜,掘地三尺也要抓住这些反贼。活的死的都行,杀一贼赏白银千两,提王庆、田虎首级前来者,赏银万两,兵提翊麾校尉,将提归德将军。”
翊麾校尉是七品官,归德将军是三品官,童贯这是下了血本,也要扳回颜面。
当下,童贯站起身来,一串连珠命令发下,发狠道:“一日不擒获贼人,一日不开城门,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都不得离开城池一步。”
呼延灼、张清等将军大声答应,童贯鹰隼般的双眼扫视众将,冷冰冰道:“若是抓不住贼人,你等个个都吃不了兜着走!”。
众将闻言,一股凉气自背脊升起,诺诺而退。
远处,一名小黄门飞跑而归,怀里抱着一个檀木匣子,禀报道:“大人,‘宝贝’安好,只是烧了衙后草料棚,有军士看见,房脊上一名虫头铁面人飞掠而过。”
童贯大喜,只要“宝贝”不曾遗失就好,他双手合拢向天连拜三下。
眼见众兵将都去了,童贯转身看向西门庆,道:“你,你很好。”西门庆刚刚救下他的性命,他心中自然感激。
西门庆躬身道:“童大人,方才是小可孟浪了。童大人久经战阵,分明成竹在胸,即便小可不挡住那支箭,那箭又如何能伤大人分毫。”
西门庆这马匹拍得不显山不露水,童贯哈哈大笑。
西门庆又道:“童大人,方才听大人将令,四城紧闭捉拿贼人,只是小可还需入汴京应考,不知……”
童贯大手一挥,道:“值什么,我自吩咐下去,你今日就从西城门离开,你救我性命,我还信不过你吗?”说着在西门庆肩头重重一拍,道:“明年春闱,我自回汴京为你助阵。”
西门庆当下躬身告辞,自回后街宅院。
一路上阖家百姓关门闭户,兵将来来往往尽往四城门去了,西门庆也不慌张,溜溜达达回转至宅院。
关闭院门,西门庆再也绷不住笑,喝道:“干得漂亮!”
鲁智深、武松、林冲、花荣、董平、林冲、张顺、黄信、吕方、郭盛、栾廷玉、杨志、时迁、祝家三兄弟等人迎上前来,哈哈大笑。方才冲杀中,鲁智深正是熊头铁面人,武松正是虎头铁面人,林冲乃是豹头铁面人,祝家三兄弟乃是狼头铁面人,虫头铁面人正是时迁,而一手神箭的鹰首铁面人正是花荣。
院中,史进、王进、燕青等人都是老相识,纷纷上前道谢。只有李逵咋咋呼呼道:“谢什么谢?爷爷救孙子,本就是理所应当嘛!”
众人大笑。
方腊手下大将庞万春与其妹庞秋霞也上前见礼,单膝跪下道:“若非西门解元仗义相救,今日我等必被朝廷所擒,大恩大德,铭记于心。”
西门庆赶紧扶起二人,道:“同是江湖儿女,此话见外了。”
一旁,田虎和王庆大跨步上前,一同道:“江湖久闻‘西门吹血’大名,今日若非恩人相救,我二人死无葬身之地矣。”
西门庆摆摆手,道:“义不容辞之事,两位不须挂齿。”
田虎道:“只是我有一事不明。”
西门庆道:“请说。”
田虎道:“你如何得知童贯这厮要害我等?”
“不知”,西门庆道:“我只能早做准备,见招拆招。‘泰岳大擂’传遍江湖,此事从根子上就有三处蹊跷。”
田虎、王庆不解,抱拳道:“愿闻其详!”
西门庆道:“其一,既是江湖人设擂,谁敢说什么‘拳打江南方腊,脚踏少华朱武,刀劈淮西王庆,枪戳河北田虎’并‘生撕晁盖’的话来,这岂非得罪了全天下好汉,他又有几颗头?”
众人纷纷点头称是。
西门庆又道:“其二,我本是阳谷押司,泰安州设此擂台,上峰竟广调兵将,连阳谷也去公函调人,若非办大事岂会如此?”
众人又点头。
西门庆又道:“其三,任原绰号擎天柱,所谓‘擎天柱’语出俗语‘擎天白玉柱,架海紫金梁’,古往今来,不过韩信、霍光、郭子仪等千古名臣可当此语,任原不过一江湖人,如何敢起这般诨号?以此为号自居者,非权倾朝野,位极人臣者不可。”
史进在一旁苦笑道:“招啊,定是童贯那小子以‘擎天柱’自居,却假托任原来顶缸。哎,我咋就没看出来呢?”
田虎、王庆在一旁频频点头,心中对西门庆佩服得五体投地。
西门庆接着道:“所以我才绕行一趟泰安州,一来游历山水,二来不能眼睁睁看着众兄弟向火坑里跳不是?”
庞万春道:“敢问为何众兄弟要戴面具冲杀?那面具居然还是雪花镔铁所制?”
一旁,林冲接口道:“我等多曾落草,是以佩戴面具,恐遇熟人认出。再者,我主公曾佩戴青铜龙首面具于东平府诛杀高俅国贼,那威风劲儿,我等也当效仿。至于镔铁嘛,我家主公多得是,何足为怪?”
李逵问道:“俺也有一事要问,花荣兄弟那一箭射出,你为何救下童贯老贼?”
西门庆正待回答,只听墙外一阵兵马疾行,有军官高叫:“童枢密有令,挨家挨户搜查贼人,城门已关,且看贼人还能上天入地不成?”
紧接着,就听远处军士强行破屋搜查,妇幼惊叫啼哭声响彻街巷。
西门庆扫视一眼众人,吩咐道:“兵器面具俱都装车下暗格,各人扮回书童、马夫、武师模样,我等先速速出城。”
又对田虎、王庆、庞氏兄妹等人一揖,道:“委屈诸位,且扮作武师模样。”
众人闻言不敢耽搁,换衣帽、藏兵器,套车马,片刻即好。
众人打点行装完毕,只有一人面色潮红,扭捏道:“西门解元,我,我该怎么办?”
说话人正是庞秋霞,她身为女子,如何扮得马夫、武师?再说,西门庆入城时,众目睽睽下也没带女眷呀?守城军士若是问起,岂不露了馅连累众人?
众人面面相觑,都不知该怎生是好。
庞秋霞慢慢红了眼眶,一滴泪水滑落,道:“我…我自与官军拼了就是,绝不连累诸位哥哥。”
她能不能随群雄逃离泰安州呢?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有分教:
金锁已开龙欲飞,岂知一条是龙妹?
群雄不惧生与死,偏怕一滴女儿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