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药谷外来人是谁?正是卢俊义心腹,名叫燕青,又唤作燕小乙,自小父母双亡,卢俊义对他视若己出,传了一身相扑刀枪本领,这些年也在江湖上闯下好大名号,人称浪子燕青。
燕青随小厮入谷,众人皆眼前一亮,都道好俊的小哥。只见他唇若涂朱睛如点漆,面似堆琼身材匀称,当真貌比潘安,颜如宋玉。
燕青向众好汉团团施过一礼,又向西门庆深鞠一躬,道:“晁天王和宋公明哥哥,托我向西门解元问好。”
李逵瓮声瓮气道:“你也是从梁山而来?怎地我不曾见过你这‘花瓶’?”
燕青也不恼,自怀中掏出一封书信,道:“你下山数月不归自然不认得我,这是宋公明哥哥写给你的书信,晁天王说你不识字,可请西门解元代读。”
李逵冷哼一声,西门庆接过书信,心知晁天王爽利,诸事皆不瞒他,他一目十行看罢书信,笑道:“原来是卢俊义卢大员外也上了梁山,小乙远来辛苦,且屋内看茶。”
众人进得屋内纷纷落座,西门庆大笑,道:“我替铁牛先求个情,五日后是他大婚,小乙且吃了喜酒再与铁牛去泰安可好。”
燕青大喜,道:“值得什么,李大哥大婚,耽搁几日又如何?”
西门庆当下对李逵说出此信内容。
原来,梁山近来好生兴旺,八方英雄来投,这三个月就有美髯公朱仝、插翅虎雷横、两头蛇解珍、双尾蝎解宝、混世魔王樊瑞、八臂哪吒项充、飞天大圣李衮等十几位豪杰来投。一月前,河北大名府玉麒麟卢俊义也带着燕青入伙梁山,位列晁盖、宋江之后,坐了聚义厅第三把交椅。
同时,江湖上传开一则消息,说泰安州里,有一大汉名叫任原,身长一丈,自号擎天柱,在州里摆下好大一座擂台。擂台两侧写下一副对联,说什么“相扑世间无对手,争跤天下我为魁”,已经打败了不少江湖好汉。
任原连战连胜,索性放出狂言说天下南北英雄俱是孬种,谁也经不得他三拳两脚,说腊月初八这天要在泰安州东岳庙前摆下一座“泰岳大擂”,来个“拳打江南方腊,脚踏少华朱武,刀劈淮西王庆,枪戳河北田虎”,又写下横批“生撕晁盖”,真个不可一世,嚣张无比。
这消息不胫而走,梁山上下大怒,却不值得为此一人大动刀兵,决定派燕青梁山前去打擂。一来灭了任狗贼威风出口恶气,二来也为梁山扬名立威,让天下看一看谁才是真豪杰。
宋江书信中交代李逵,须与燕青同去互为照应,事成后再转归山寨。
众人得知信中内容,都对燕青刮目相看,想来燕青定当身负绝技,不然梁山怎能派他去泰安打擂,须知打赢了还罢,若输了岂不坠了梁山名头?
李逵却不这么想,怪眼一翻,对燕青道:“我来问你,擂台之上是比拳还是比脸蛋?若是比脸蛋,想来那任原是输定了。”
燕青心道方才你叫我“花瓶”我就忍了,怎可几次三番辱我,当即俊脸一沉,道:“李家哥哥,要么咱俩耍耍,且看谁是英雄,谁是狗熊?”
李逵大怒,当下冲出屋子,站在屋外大叫:“小白脸儿,你来你来!”
燕青向西门庆一抱拳道:“西门解元,小可失礼了。”
西门庆也想看看燕青有何本领,当下道:“莫动兵刃,只试些拳脚即可。”
燕青点头应允,脱去上衣,只见他豹一样的腱子肉上尽是花绣,似玉亭柱上铺着软翠一般。
燕青猫身跳出屋外,李逵哇哇大叫一声,巨灵神般合身扑上,大叫:“林教头刚刚打了俺几棒,俺且拿你这小白脸来出出气。”
燕青腰身滴流一转,早躲过李逵飞扑,只伸出脚来一横,李逵扑通一声摔了个四仰八叉。李逵站起身来,揉揉屁股,又猛冲而来,燕青略一矮身,肩膀一顶李逵腰胯,李逵又闷哼一声横摔在地。
燕青勾勾手,道:“黑哥,再来!”
李逵暴怒,爬起身来一招黑虎掏心直掏过来,燕青身子一侧,抬手钩住他手腕一带,脚下顺势一挑,李逵扑地又摔了个狗吃屎。李逵不服,吐出嘴里泥土起身又战,却哪里是燕青对手,十余合间竟连摔七八跤……
一阵交手过后,燕青脸不红气不喘,再看李逵,早摔成了土葫芦。又摔两跤后,他干脆坐在地上不起身了,喘着粗气道:“不来了,不来了,再来屁股都不知摔成多少瓣了!”
众人大笑,都知燕青并未使劲摔他,不然李逵哪能不伤?
燕青大跨步上前,伸手拉起李逵,替他拍拍尘土,两人相视而笑,李逵道:“俺服了,小乙若真摔,俺家锦儿妹子就变寡妇了!”
众人又是一番大笑,都道多大的官儿“官职”也不如新新郎官官大,赶紧准备婚礼才是正事。
连日间,药谷上下为了李逵婚事忙碌起来,整理新房、置办家具、宰牛烹羊……好不热闹。
第三日间,张顺却回来了,还带来了一辆大车,车内正是李巧奴。
乍见李巧奴,安道全好一阵惊喜,问了话当下黑了脸,张顺嘿嘿直笑只是赔罪,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安道全胸中火气无处可出。
当夜,西门庆设宴款待安道全,燕青、李逵等人作陪,开席后,安道全气鼓鼓地一杯酒也不吃,只道西门庆害他不浅。
潘金莲和扈三娘一交换眼色,取出一支碧玉簪子和翡翠手镯赠予李巧奴,李巧奴却望着安道全脸色,不敢接过。
良久,安道全道:“西门解元,你可谓害我不浅,哄骗李娘子来此也就罢了,怎的还遣散奴仆,又把我家宅烧成一片白地。”
张顺赶紧赔罪,只道自己太过着急,不得已才出此下策。
燕青道:“良禽择木而栖,想来西门解元也是求贤若渴罢了。”
李逵怪眼一翻,道:“西门解元这是客气的了,若硬绑了你来,你又能如何?”
安道全冷哼一声,不再作声。
西门庆笑道:“安神医有所不知,所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我来与你算一笔账。”
当下,他向安道全算了一笔账来:安道全损失不过家宅、奴仆、金银三者,这三者却在阳谷都能补回来,不但绰绰有余,还能更胜从前。
一来,西门庆自会在阳谷城中买下一座大宅作为补偿,二来,西门庆家大业大,愿送双倍奴仆丫鬟补偿,三来,阳谷生药铺买卖不小,愿全盘托付给安道全任掌柜,白占三成干股。
安道全略一琢磨,西门庆当真赤诚相待,算得大手笔了。
潘扈二人又趁热打铁,这边连声恭维神医,又亲手给李巧奴戴上簪子手镯,李巧奴见安道全面色稍霁,也大着胆子收了礼物。
良久,安道全一拍大腿,道:“哎,西门解元这般待我,我岂能不知好歹。”说罢,斟满一杯酒,与西门庆一饮而尽。
西门庆当下命下人取来纸笔,白纸黑字写下约书,双方自此推杯换盏再无芥蒂。
忽听下人来报,说王进教头与史进前来,说有要事禀报。
西门庆道:“快请!”
殊不知,王进所说之事,泰安州将群雄汇聚,来一场好大的热闹。
预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这正是:
不怪神医有牵绊,也爱人间色与财。
迁来阳谷又何妨,将来照样吃得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