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宴清赶到急救室的时候,晚了一步。
云染早已被推出急救室,转移到无菌病房。
裴宴清拉着从身边走过的巡房实习医生,沙哑着嗓音打听,“小刘,知道急救室里的女孩被送去哪了吗?”
刘洋被拉得脚尖站立不稳,上半身倾斜着攥在裴宴清手里的衣领子,整脑瓜子卡壳了,完全没预料到平日里温和有礼的裴医生,会有如此鲁莽的举动,”被…被推到了无菌房。”
他转身,又朝无菌房迈步。
裴宴清立于钢化玻璃窗前,下颌微垂,斜眸注视躺在病床上的云染。
一片白茫茫的无菌房,只有一张病床。
云染穿着蓝白条纹的病服,身上缠着得跟蝉蛹似的纱布,额头也绑了一圈绷带。
起初光滑细腻的脸蛋,亦转化成摩擦刮蹭的伤痕与血於。
她静静的躺在床中,冷汗涔涔的发丝紧贴鬓角,紧锁的眉梢,偶尔蠕动的小嘴,裴宴清尽收眼底,心底涌起一股躁郁,闷闷的。
他下意识朝裤兜里摸索烟盒,叼起一根香烟,打火机“噌”得一亮,蓦地从思绪中醒过神来,这里是医院,禁止抽烟。
“啪”火苗熄灭。
香烟又缓缓的被放回了烟盒里。
潋滟的桃花眸再度落到云染的身上,小姑娘很乖巧,也很可怜,小小年纪为何,那么能折腾呢?
几次三番的将自己搞的狼狈又可怜惜惜的,也不知道她前十几年是怎么活过来的。
他曾听她说过,她父亲去世了,如今的亲人想要得到她手上的那点东西。
单从她的只言片语中,不难猜测出她的亲人想要利用她,还想把她父亲留给她的东西,据为己有。
如果云染的车祸与意外无关,他就不得不多想了。
会不会与她的亲人有关?
起初他并没过多关注小姑娘的异常,如今回想起小姑娘的种种行为。
恍然,意识她哪里不对劲了。
她离家出走,按理说就算她不回去,想从她手里得到某种东西的人,也不应放任她在外头流浪了一个星期,也没过来找人。
他好像忽略了什么?
她对南城很多地方都不太熟,虽然他与她相处的时间,也就哪几天。
如果她在南城长大,也不应该一点都不熟才对,就拿上周四来说。
他到金粦国际交流会上,和国外的骨科教授杰森见面。
一起探讨骨骼的组织以及动刀后从哪个部位开始,那个部位结束,可以更快更有效的完成手术,恢复程度能达到几成。
洽谈一半时,才恍然察觉。
落在家里的资料与案例,全是这次要讨论的重点,后来他打电话给云染,让她帮忙送过来。
她这一送,就过去了半个小时,正常情况下从五号区走过来十钟就够了。
可她偏偏走了半小时。
那个时候他也没往别处多想,只以为她路上被一些小麻烦耽搁住了。
因为在南城长大的人不可能不认识这里才对,毕竟旁边就是大型的游乐场。
还有就是,她的口音,不像南城本地人。
她是别的城市来的?
裴宴清诧异了,真是初生的牛犊不怕虎,一个女孩背着一个小背包就敢逃往别的城市?
…
紫荆北区赤江路,男人在半路上抛弃了破损严重的电动车。
拎着帆布袋,走在坑洼的污水与於泥混合的巷子中,时而踢踏到污水,溅落在裤管上。
他毫不在意地走到杏子巷49号民宿的门前,蹲下身从右侧第2个砖隙里掏出钥匙。
“咔嚓”开了门。
进去后,迅速关上门,将头盔口罩脱下,露出一张长相平凡,丢到人群里也未必能认出的面庞,赫然就是火车站里消失的那人。
他将帆布袋里的东西一股脑的倒下,仔细扒拉了一通,没有找到想要的东西,愤恨一把将袋子砸落地面。
许久。
他缓和了情绪,拨通了电话,“老板,对不起,没找到,再给我点时间,一定给你找到。”
安静的可怕!
半响,电话里头传来电子音,“阿四,时间不多了,别让我失望,嗯?”
阿四呼吸一滞,“保证拿到。”
“哈哈…好,阿四,你是唯一在我身边最久的人,我相信你的能力,早点把那东西拿到手,早点回来。”
阿四,如释重负道,“好,老板放心。”
…
裴宴清呆了半个小时去了吸烟区。
他知道她虽然没有受到太大的内伤,但背部的皮外伤也够她受的了。
小姑娘还在里面昏睡,不宜打扰。
沉默半响,给谢西沉拨了通电话。
“嗯,阿宴,今天吹得是什么风,既然需要你亲自来电?”薄凉的嗓音带着几分戏谑传来。
裴宴清平静的叙述,“我记得上个月你在群里发了张图,是一株天山雪莲,我现在需要,先借给我,回头我再寻一株还你。”
“阿宴,你自己就是医生,雪莲有什么功效,我想你比我更清楚,它就是个护肤品美容的材料,你…应该用不到吧?”谢西沉一向冷漠薄凉的神情有了一丝怪异。
裴宴依然淡定从容道,“嗯,我知道。”
“你这是替谁要的,不可能是覃姨,覃姨人还在病床里,用不着,那肯定是别人了,女的?”谢西沉条理清晰,逻辑有序地探听。
“嗯。”
“你…该不会背着阿雅找女人了吧?”
裴宴清眸底划过一抹异色,嗓子也微微暗了些许,“我和林雅没任何关系,就问你一句借不借?”
“明天我给你送去,顺便叫上秦大傻子去喝两杯。”
裴宴清思忖片刻答应了。
挂了电话。
他又吸了两根香烟,缓和了脸上的神情,又回到了云染所在的无茵房窗口外等候,大概等到晚上九点多钟的样子。
云染只感觉脊背火辣辣的疼痛,生理盐水止不住得从眼眶里了流出,她感觉她快要疼痛死了。
想要动弹一下,“啊…”倒吸了一口凉气,痛。
不敢再乱动了。
她努力掀开眼皮,模模糊糊的,看不大清楚是个啥地方,不会到地府了吧?
地府啊?那她不就死翘翘了。
不应该啊,到了地府还有痛觉,要不要那么残忍?
“感觉怎么样,好点了没。”
裴宴清穿着无菌服,来到云染床边,平缓的声线染上了几分关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