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黎弘,十年前在北定书院读书,曾参加八年前的春闱,落榜。”

易桐把北定书院的每个人都问了一遍,连路边的狗都拉出来汪了两声,也只堪堪拼凑出这么一句话。

几人凑在验尸房前的庭院里,那株海棠上的花骨朵极多,沉甸甸压弯枝头。

甘竹最近得了些空,也过来问:“这个黎弘,都被大卸八块了,就没什么仇家?”

“没有。”易桐摇头,“所有人都说他深居简出,从不和人亲近,也不愿意接受别人的帮助。”

方季白一只刚化形两年不到的雪豹,尚且心有憎恶,黎弘一个三十多岁的大活人,怎么可能没有熟人?

“有问过孟岱孟先生吗,他说他和黎弘曾是同窗。”

“没有,”易桐又摇摇头,“孟先生不愿同我说话。”

霍周在一旁听了半晌,道:“汴京城内能藏冰的地方查过了吗?”

冰在春季的汴京是稀罕物,只有几个大酒楼和一些王公贵族的家里才有,顺着冰这个线索查下去的确有效。

可惜易桐还是摇头。

“所有酒楼的冰室我都看过了,甚至五品以下官员家里有冰室的,我也看了一遍,都没有。”

甘竹:“哎,那有没有可能在五品以上的官员家里......”

说着,她和易桐的视线缓缓看向霍周。

方季白不清楚霍周家官居几品,只知道刑部理事这个官职,恰好为五品。

霍周被他们看得一阵无语:“......我家里,没有冰室。”

“那就怪了,”易桐摸着下巴思考,“五品以上的官儿,总不能去杀那样一个什么都做不了的人吧。”

方季白:“按照事情逻辑,现在黎弘的头一定还在一处冰室里,不如这样,我再去书院那问问黎弘的事,易桐再想想办法,呃,找找冰室?”

她知道这件事不好办,声音逐渐低下来。

“我来想办法吧。”霍周看向她,温声说。

“什么办法?”易桐奇道。

霍周撇他一眼:“你不用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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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人兵分两路,霍周带着易桐去想办法,方季白则重回北定书院。

接连发生这些恐怖的事,汴京城内早已人心惶惶,尽管刑部人各个口风很紧,那天方季白带着胳膊还是被不少人看到,也因此传出不少谣言。

谣言里,最离谱的就是说什么有鬼,方季白对此嗤之以鼻,哪来的鬼。

对此,孟岱的想法跟她保持一致。

“北定书院里,没有鬼,只有人。”

方季白主动请缨来书院,其实也藏着私心。

她看着孟岱慢慢喝下一杯茶,又拿空杯给她也倒了一杯,对她说:“先喝茶。”

她想问孟岱关于自己师父的事,想了又想,还是决定先处理案子。

“孟先生,您对黎弘这个人了解的多吗,比如是否有什么仇家?”

孟岱:“我以为你会先问屈孝的事。”

不等方季白回答,他先说起了黎弘。

“黎弘年轻时,是个脾气很差的人,可以说整个书院的人都被他得罪过。”

好嘛,全是仇人,和没有仇人,区别不大。

“他虽然脾气好,但文采极佳,那一年春闱,北定书院便有三人上榜。”

不对,黎弘不是没有上榜吗?

孟岱看出她的疑惑:“对,他没有上榜,我上榜了。”

“那您为何如今在这里教书?”

“我放弃了。”

方季白又是不解:“上了榜,有大好的前程,为何放弃?”

孟岱拿着茶没有喝,没有说话,也没有动作,直到茶水变凉,指尖热度退却,他才从消散的茶香里抬起眼睛。

方季白以为他终于开了尊口,不想他却转头,看向不甚透光的窗外。

窗沿内侧,悬着一正在作响的风铃。

奇怪,屋门紧闭,屋内无风,风铃又为何作响?

这间小小的诗斋里有太多的为何,而谜团本人却对她下了逐客令。

“我要吃午饭了,你请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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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岱此人心如顽石,方季白只好退出诗斋,不过好在此行并非全无收获。

回到刑部时,甘竹正在庭院里扎马步。

“回来啦。”

“嗯,”方季白点点头,她记得甘竹今日休沐,随口问道,“怎么今天也来刑部?”

甘竹站直身子,从怀里拿出两个包好的糕饼递给她。

“唔,没事情做嘛。”她边吃边说,口音含混不清,“娇娇拿哈子叶簿出来弯。”

“啥?”

“我说,娇娇,最近不知道怎么了,总是不爱出门。”

方季白其实并无多少与小孩子沟通的经验,此刻同样困惑。

“可能,”方季白猜测着,“是因为最近北定书院的事,不能去见她的朋友们了吧。”

正说着,易桐从外边走进来,一脸愤慨。

“怎么了?”

“别提了!”

易桐前一秒说着别提,下一秒就滔滔不绝:

“老霍我们俩拿着刑部批示的搜查公文,去礼部郎中林楚家中,谁知道姓林的连林府的大门都不让我们进,管家硬说什么他家老爷正在午睡,让我们稍等!”

“还有这样的事?!”甘竹激动道,“你们没把搜捕批文拿给他看?”

“拿了,怎么没拿,他拦我的第一下我就拿给他看了,可你猜他怎么说?”

“怎么说?”

易桐学那老管家的样子,捏着嗓子说:“我们林府中人,一向只听从老爷差遣~”

这下连素来淡定的方季白都忍不住开口:“圣旨他也不管?”

“谁知道!”

“那你们进去了吗?”

“幸好老霍的爹比这姓林的官大,要不我俩都得在林府门口等成干尸!我跟你说,我俩进去以后还是被人这里拦那里挡,那个林楚连面都没露一下!”

方季白考核仵作时,曾背过大夏律例——大夏子民皆有义务协助刑部查案,有违者当视为同党。

“这个礼部郎中不配合刑部查案,按律例刑部是有权直接拿下的啊。”

易桐:“可说呢,我当时气急了,踹开林楚的门就要拿他,可是你猜那老头子说啥?”

“‘老夫今日忙于春闱,两耳不闻窗外事,还请见谅啊。’”

春闱,又是春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