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细雨朦胧，乌灰色的天空让人压抑的内心烦闷，然而空气里却弥漫着淡淡的青草与泥土的芳香。
B市早秋的雨给人的第一印象绝对是大多数人对于这座繁华的城市的第一印象。
“又下雨了啊……”
柳意喆扭头看过去，跟着说道：“也不知道她们两个是不是还堵在路上。”
现在他和孟燃提前住进了校舍，而陈文心跟颐静住在陈文心姥爷的那套公寓里。
“早知道我们也厚着脸皮住进去，这样我们还能做室友一起出门呢。”
柳意喆挑眉，还不等孟燃再说出什么惊人之语，颐静就推门而入了。
“急什么？梅花不是早就说了嘛，到时候如果毕业了租不到房就住到她那儿去跟她当室友，她不是四室两厅嘛。”
说话间推门声响起来，听见他们说话的颐静也笑了：“是啊，她可说了，她负责提供房子给咱们住，咱们负责做饭和日常打扫就行了。不用等毕业，什么时候不想住学校了就去她那里住，她连钥匙都配好了。”
见陈文心没跟着进来，孟燃就问：“欸？她呢？你俩不是一起来的吗？”
“哦，车刚停就下雨了，她就说要去便利店买两把伞，想你们也不是能出门记得带伞的人。”
“好耶。”
当颐静提出要一起拍张合照的时候，孟燃就已经从包里掏出他巴掌大的摄像机来对准其他人了。
柳意喆喊来服务员，他们四个抬起手搭在彼此的肩膀上，窗外的风雨还未停歇，晦朔的天光与室内头顶的暖光割裂成两个世界，在他们笑容定格的那个世界里，温暖安全是基调。
开学那天的上午下着潮湿的雨，空气中草木灰尘的气息弥漫，压得人心沉甸甸的。
陈文心跟着指引的志愿者找到了宿舍。
每年填报志愿的那段时间里，京大和江大就会被屡次提及，毕竟对于只要求上床下桌的大学预备生来说，京大江大两所高校未免过于合乎心意了。
不仅是上床下桌，而且是独立浴室自带小阳台和厨房的精装修四人间。
陈文心没能跟颐静分到一间，不过颐静有一个舍友是帝京本地人，除了大一一整年因为规定不允许住在校外，她都不会住在学校。
其他室友来自五湖四海，都挺好相处的。
陈文心的室友分别来自酒城、聊城和查城，没一个是B市本地人。
陈文心回复了群消息后问：“走不走？马上就去领军训服了。”
“唉。走吧，就你吃得慢！”孟燃对一旁慢条斯理擦嘴的男生说。
柳意喆笑：“希望你们懂得细嚼慢咽是一种优良的餐桌礼仪。”
“好了少爷，我们没时间磨蹭了，再晚点得排到太阳底下晒，我的皮肤会直接干裂的。”
颐静端着餐盘起来，边走边说：“我到这边来之后皮肤都变干了，感觉这边的空气又干又闷，军训前就毁容那可就不是丧失优先择偶权的事了。”
体育馆外的草坪边缘蓝鸢尾与紫鸢尾紧紧依靠在一起。
陈文心抱着军训服出来，只手举着手机打字，一阵大风呼啸而过，空气中掠过浅淡的佛手柑味道，熟悉的味道总是不能自主地想起熟悉的人。
她匆匆抬头，烈阳下婆娑的树影洒在她姣好的脸庞上，细腻的微风渐强，席卷过大地，鸢尾摇曳中，一只素净宽大的手折枝起身。
记忆呼啸而过，那人回望的一眼与她对上，他鼻尖上的那点小痣若隐若现，长风吹起她的单薄的衣角，佛手柑的香气渐渐消散。
“喂！京大见！”
烈日骄阳，漫风席卷。
原来是截然相反的重逢。
“陈文心，待会我们去拿快递吧？”
颐静从手机屏幕移开视线，陈文心也匆匆收回目光，她说：“好。”
擦肩而过的时候，仿佛听见了极其轻微的一句“好久不见”，可她回头看，却又不觉得他刚刚说了那句话。
陈文心骑上自行车往快递站赶，葱郁的树木和阳光通力合作下形成的树影斑驳的扫过她们的身体表面。
难得的晴天过后，又是长达一周的小雨。
陈文心坐下来调整帽檐，对面生物制药班的柳意喆和新认识的同学悄悄摸摸地撺掇着隔壁生物教育班的孟燃起来表演，教官就站在旁边看着他们笑，甚至有和其他排的排长一起拉歌的打算。
这边的还在起范儿，隔壁基因工程班的就已经唱上了。
颐静小心的扭过头来问，眼睛却还在瞟对面的帅哥：“哎宝贝，英语分级测试的结果好像已经下来了。”
“嗯。”
这个时候，起哄的声音突然转移到了左前方。
颐静只觉陈文心的声音有些飘移不定，像是在走神。
“听说对面生物制药出了一个超级大帅哥，待会陪我去找他们班的班助打听一下情况啊。”
“嗯。”
“……”不对劲。
颐静回头看，发现她的目光落在左前方。
不儿，左前方都有谁在啊？
“郁溪徊！郁溪徊！郁溪徊！来一个！来一个！来一个！”
颐静也看了过去。
被莫何添拉起来的男生左手撑着地板，右手拽着科言，借着这个力气起来，冷淡的黑眼睛像瓷砖一样透亮。
“咱班，不，咱们系最帅的估计就是郁溪徊了吧，他这个长相，跟谁谈恋爱我都觉得亏。怎么会有人内双能这么好看呢？”
“嗯。”
听出陈文心有实感的认同，颐静笑了笑，和旁边的女生又聊起来了：“哎，他开学破冰会没来真的好可惜，不然那个时候玩游戏我们就能找机会加他个联系方式了，现在都不好意思去要他的微信。”
“对啊对啊，不过李纤还挺e的，她昨晚出去喝酒，叫科言约上郁溪徊一起去，那会他们就顺势加上了微信，我的天，我那会儿怎么就没去呢！”
陈文心眨了下眼睛，注意到起哄的人群里李纤的声音最嘹亮。
好开朗活泼的人。
郁溪徊喝了口水，教官用手机搜伴奏给他。
前奏三个下行的钢琴声响起来那一瞬，陈文心就意识到了郁溪徊要唱什么。
“约会像是为分享到饱肚滋味
有任何难题却不提起
这若是浪漫我怎么觉得就快分离
你哭过但眼影闪得更艳美……”*
颐静也反应过来，侧头看向陈文心小声问：“是不是你高一常听的那首歌？叫什么来着？”
“《你瞒我瞒》。”李纤扭头回，比陈文心还要早出口。
陈文心也对上她明亮挑衅的眼睛，有点莫名其妙，但也只是“嗯”了一声。
李纤笑了下，又转过头去大声跟着唱。
“……如除我以外在你心还多出一个人
你瞒住我我亦瞒住我太合衬……”
陈文心眨了眨眼睛，和颐静对视了一眼。
颐静凑过来，贴在她的耳边悄声问：“是我的错觉吗？我怎么觉得她对你有那么点敌意？”
陈文心低声回道：“入学那天看她们在班会开始前一直在交换高考成绩，科言不是说成绩最高可能就是李纤吗？然后李纤就有点成为他们几个中心的意思，但我平时又不和他们接触，看她们有点排外的感觉在。”
颐静瞪大了眼睛，“姐妹你可是保送进来的啊！”
“嘘——”
陈文心摇了摇头：“听歌。”
啧啧。
颐静竖起大拇指，扭头又回去找新认识的小姐妹说话聊天了。
陈文心垂眸，看着右手中指指腹左侧的棕色小痣，心里想着要早早完成预习任务和刷课作业。
她知道有人在看着自己，平静的眼睛与那人沉默冷淡的眼睛对上，陈文心不卑不亢地看着他。
对面的歌声也传了过来：“你掌心的痣
我总记得在哪里。”
这边的声音渐渐被隔壁的歌声压下去，能听得见柳意喆和孟燃用力的声音。
“我们好不容易
我们身不由己
我怕时间太快
日夜担心失去你
恨不得一夜之间白头
永不分离——”
颐静笑的格外灿烂，趴在陈文心的肩膀上，叫她去看孟燃的表情。
与她对视的人先行移开视线，陈文心看向对面，也被孟燃搞怪的表情和柳意喆嫌弃的动作逗笑，颐静边笑边说：“这不得早早获得择偶权啊这俩人！”
确实很搞怪，但也很好听。
却不只是他们俩。
陈文心在余光中瞥见外面放晴，侧头看向窗外，宽大的落地玻璃窗外茂密的大树在随狂风翻涌树叶，细碎的光透过叶子的缝隙直射进来，落在她明净端正的脸庞上，笑意盈盈的眼睛仿佛盛满了细碎的日光，原本白皙的皮肤也在阳光下显得白里透红。
定格住这一帧的是刚下体育课的班助学姐，她拿着手机过来给陈文心看照片，陈文心的反应格外惊讶和腼腆。
约好了待会下军训了传照片给她之后，李纤也凑了过来撒娇：“楚娴学姐也给我们拍几张吧？”
楚娴没怎么思索就答应下来了。
晚上回宿舍的路上，能看到不少人开着电动滑板车在路上飞速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