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外婆的边角地
- 刚上大学,天才宝宝系统来了
- 我有一只布偶猫
- 2319字
- 2024-10-10 00:38:48
10月5日。
今天是国庆假期的第五天。
白马乡盘山村,双层红砖小楼前的地坝边,宋乃清一边抖理花生上的泥,一边呆呆的望着外婆的身影。
在她一丈外,干瘦的老太佝着腰,在地里拔花生,那是她外婆。
川渝地处西南,10月收花生已经有些晚了,但外婆只有一个人,生活没有追赶她,她日子过得很慢。
小姑娘今天没有穿漂亮的裙子,身上套了件跟外婆同款的长袖衫,花花绿绿的,一看就很勤劳的模样。
她认真干着活,褐黑色的泥巴四散抖落,沾在小姑娘白净脸蛋上,看着有些狼狈。
宋乃清没注意到脸上的泥巴,外婆却看见了。浑浊的眼神蓦地清明,外婆撑膝起身,小跑着来到外孙女跟前。
说是小跑,其实跟走没什么两样,外婆年纪大了,已经跑不动了。
“怎么了?外婆?”小姑娘双眼重新聚焦,看向外婆的目光仍带着茫然。
“崽崽啊,在想什么呢?可别把泥巴弄眼睛里咯!”
望着外孙女眼角边的小块泥,外婆有些紧张,生怕她像小时候那样胡抹一通,伤到眼睛。
她双手捧着外孙女脸颊,撅着嘴费力吹气,想将泥粒从外孙女的脸上赶走。
宋乃清一下子脸红了,挣扎不依道。
“外婆我不是小孩子了,我自己可以的。”
见外孙女生气,外婆尴尬松手,她向后退了一步,抬眼却瞧见外孙女白净的脸蛋儿被自己弄满了泥。
“崽崽对不起,我...我给你找毛巾......”
外婆一下子变得局促。
自责的情绪涌上心头,她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般,将脏兮兮的手藏在身后。
外婆小心翼翼的模样,让宋乃清心脏被揪住了。
她赶忙闭眼,像小时候那样,用胳膊在脸上胡擦了一通。
“没事的!外婆!”
白净的脸蛋一下子变成小花猫了,却笑得很灿烂,让外婆一下子安了心。
外婆笑着回到了地里,宋乃清看着外婆的背影,眼睛却有些睁不开了。
外公外婆不是地道的农民,以前没干过农活。
来到盘山村后,外公靠着自己老厨子的手艺,给村里镇里做坝坝席挣些散钱。
外婆不会这些,只能学着种地。
可他们不是盘山村人,根本没有地,积蓄也在买下这栋双层小楼后,差不多花光了。
所以,那些别人瞧不上、丢掉的地,就成了外公外婆的地。
在宋乃清印象中,从她记事起,外公外婆好像一直都在“捡破烂”,在边边角角里整理,逐渐拼凑起一个小小的家。
有时候辛辛苦苦除草、松土,好不容易整理出来一小块,别人又会占回去。
当然也不能说占,因为这地本就是人家的。
他们本来是瞧不上的,可外婆外公整理了、像样了,他们又瞧上了。
不止是那些地,还有那个被父母瞧不上、丢掉的自己。
宋乃清想着想着,忍不住垂下了眼。
外婆还在花生地里,身后是一小片叶黄的苞米,更远处是高高的松针与柏树林,青青绿绿的。
秋天的风很势利,它吹不倒高大的柏树林,转头欺负起了外婆,让她变得驼背。
以前家里也有棵树的,虽然体迈枝稀,但也能为外婆遮风挡雨。
现在树不在了,没有依靠的外婆自己化作了树,看顾起门前的边角地。
可这块地,终究还是要被人收走的......
天空下起细碎的雨,明明只有零星点点,却将小姑娘整张脸都淋湿了。
“外婆!”
宋乃清从小板凳上站起,哑着嗓子朝外婆大喊。
“下雨了!”
......
“日了,怎么就下雨了呢?”
白马乡,与盘山村相距不到十里的一处石坟林,范惟见抬眼看了天,心里没由来地觉得压抑。
西南的天气稀奇古怪,这雨也下得莫名其妙,但好在,不影响他上坟。
零星的雨滴打在黄纸上,让范惟见不由加快了手里的动作。
本来他还带了点儿瓜子儿、饮料,想着烧完纸后,跟坟里的骨登唠两句的。
现在却不得不加快进度了。
哗~
打火机撤回,双碑石坟前,堆积的黄纸上蓦地冲起火光,股股青烟伴着纸灰,打着小旋风一点点往天上飘。
范惟见一下子眼睛亮了。
他以前听老人说过,纸灰散飘说明“人”不在,如果打着旋儿,说明是收到了。
范惟见后撤了一步,下意识想要说些【爷爷在上,保佑您孙子顺风顺水发大财】的吉祥话。
但想到老爷子生前就是穷逼,死后估计也富裕不了,提这要求属实是有些为难鬼了,当即贴心改口。
“爷爷,您孙子这辈子没求过您什么。今个儿您稍微显显灵,保佑您孙子这辈子娶个十个八个媳妇就行了!”
“姐姐和清宝必须有,其他的您看着安排,我不挑的,只要肤白貌美有钱就...啊忒忒...这勾八纸灰咋老往我嘴里钻?”
被打断施法的范惟见有些恼火,他呸了两口纸灰,打算换了个背风的方向,继续为难...呸...许愿。
可他双手刚合十,还没开口呢,就有一股热浪猛地袭来,带着烟灰扑在他脸上,烧得发疼。
这风怎么说变就变了?
范惟见不死心,立马换回原来的方位,可那烟火却跟开了一样,无论他站那儿,都能往他眉毛上窜。
淦!死老鬼是故意的!
“小兄弟走不走,快下雨了!”
摩的师傅的声音传来,范惟见脸一下子就黑了,他在坟前作了两下揖,从贡品上撤回了一根鸡腿。
傻逼爷爷,竟然连自己的孙子都欺负!鸡腿没了!
“师傅走吧!”范惟见骑上摩托后座,怨气满满道。
坟林旁的老土屋是他爸的老家,但里面没床没电,还破了顶,已经不能住人了。
今晚他打算在镇上小旅馆将就一下。
“嘿~小兄弟,你咋把贡品给吃上了?”
摩的师傅是他花五十块租来的,本要租两个小时的,但现在遇见下雨,只能让他捡便宜了。
“别提了,我好心给爷爷烧纸钱,他竟然拿烟熏我!这鸡腿不给他了!”
范惟见翻眼吐槽,湿凉的风雨夹着怨气钻进他嘴里,让嗓子变得有些沙哑。
摩的师傅哈哈一笑,猛拧了一下油门,劲风伴着声音灌进了男生的耳蜗。
“哈哈哈,这是老人在跟你打招呼,在保佑你呢!”
范惟见一愣,忍不住想到了一句诗。
故人轻抚今人眉,为尔散去半生灾。
他猛地转头,向那处坟林看去。
排排土坡躺得很安静,一簇簇坟头草高高竖起,显得里面的死人们很有后劲儿。
湿雨熄灭了火光,距离又太远,范惟见无法从坟头草的高度,判断出那个爷爷的坟。
可他还没来得及泄气,便看到了那被风卷起的半张黄纸,顿时眼睛亮了。
他双手握成喇叭,朝黄纸大吼道。
“爷爷再见,下次给您带鸡腿!”
上飘的黄纸又打了一旋儿,仿佛某位故去老人,在借着风给孙子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