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外出规则:雨天记得打伞(4)

“天桥吗?”教授瞪大了眼睛,诧异地看向我。

我猜他是想起了刚才在半路上,我对他提起的海龟汤活动,但是哪有这么巧的事。

“是从天桥坠落,被路过的车辆撞上导致死亡的吗?”他继续追问。

“不,是落在河里,溺亡。”委托人回答。

“哈?天桥底下是河?”教授的眼睛瞪得更大了。

小妤从茶水间出来,手上端着五杯橙汁:“三天前,天桥,河,我想起来了,那天莫记点心屋的老板莫英在天河公园的石桥下溺亡,所以,你是?”

我们面前的女士脸颊有些泛红,说:“我是他的独生女,莫晴。”

“莫记点心屋是有数百年历史的老店,算是本地最受欢迎的点心屋之一,店面虽然不大,但是每天都门庭若市,其招牌绿豆糕更是远近闻名,听说常常有外省的客人前来购买。”小妤说。

“虽然经常有客人想要大批量订购邮寄到其他地方,但是我父亲脾气怪,非说要当天吃才能体会到绿豆糕的美味,所以通通拒绝了。”

“这就是美食家的严谨之处啊。”

“说得好听些是这样,说得难听点就是偏执。”

教授急切打断了小妤和客人的对话,问道:“先等一下,你们谁能给我解释解释天桥是怎么回事?”

我解释说:“天河公园里有条东西向的河流横贯公园,十几米宽,却很深,河流上方有座百年老石桥,由于公园名字是天河公园,那座桥就被当地老百姓称为天桥,这个叫法一直延续到现在。”

“原来如此。”教授点点头,看向客人接着问:“莫女士,你刚才说想请我们调查真相是什么意思?”

莫女士立即回答:“警方在父亲体内检测出大量酒精,认为父亲是在醉酒状态下失足落水而亡的。”

不知道是不是终于说到了重点,她的情绪比之前要激动。

“可你觉得那并非意外?”

“我认为是谋杀。”

“为什么?”

“因为当天晚上,父亲曾给那个女人打电话,要她带着雨伞去天河公园接自己。”

“你口中的那个女人是指?”

“我的继母赵婉。”

“所以,你觉得凶手是你的继母,可是动机呢?”

“为了父亲手中的秘方。”

教授下意识地看向我,眼里满是疑惑。可惜我对秘方这件事也是头一回听说,倒是小妤对此有所了解,她连忙开口问:

“外界一直在传莫家有张代代相传的绿豆糕秘方,难道是真的?”

莫女士叹了一口气:“确实存在一张秘方,不过,这张秘方一直由父亲独自保管,除了他以外,没有人知道具体内容。”

“连你也没见过吗?”

“按照世世代代传下来的规矩,只有当代店主和继任者有权知晓,其余人,哪怕是自己的亲人也不能透露。”

“难道你不是继任者吗?”

“我对制作那些糕点毫无兴趣可言,也不打算继承点心屋,在父亲心里,恐怕我早就失去了资格。这两年,父亲开始给我介绍男人,都是喜爱糕点、愿意入赘并继承点心屋的男人,并强迫我选择其中一个作为结婚对象。为此,我们已经吵过无数回架。”说到这里,莫女士不禁提高了音量。

“可是,你心里有其他想结婚的对象。”教授一语道破。

“你怎么看出来的?”

“侦探的直觉。”

“不愧是专业的侦探。是的,我有喜欢的人,他对我很好,也甘愿为我入赘,继承点心屋,然而父亲只见了他一面,就对他劈头盖脸一顿臭骂,毫不留情面地将他赶了出去。”

听到这里,教授陷入了沉思。我猜测不出他此刻的想法,但是可以确定的是,他的眼中少见地流露出一抹悲伤的神情。

代替沉默的教授,我开口问:“莫女士,你怀疑继母为了一张秘方杀人,有没有更具体的证据?”

“我父亲年近六旬,而她四十不到,两人自从去年初相识,到结婚,相隔不到半年时间,而且确定关系后她就主动提出到店里帮忙。我父亲有个习惯,总是把自己一个人锁在厨房里制作绿豆糕,每次她就在门口守着,寸步不离。我还听说她认识我父亲的时候有个交往多年的对象,为了和我父亲结婚就狠心抛弃对方。都做到这种程度了,难道她的目的还不够明显吗?”莫女士回答。

“话虽如此,但动机是动机,并不代表就一定会杀人。莫女士,你是否还有更直接的证据?”

莫晴牢牢攥住皮包的提手,由于用力过猛,手背上的青筋都完全浮现出来了。

“因为我亲睹,赵婉从后面将我父亲推下天桥。”

教授没有像我们一样露出惊讶的神色,只是第一次皱紧眉头,过了几秒钟,他叹了口气说道:“莫女士,请你将案发当晚所发生的事情全部告诉我们。”

“三天前的傍晚,父亲应邀前去参加一位朋友的喜宴。到了晚上八点二十六分,我接到父亲的电话,他说外面下雨了,要我到天河公园给他送伞。可是,当时窗外的雨并不大,顶多就是小雨,而且那天上午我们刚吵过一架,我还在气头上,心想他是故意要捉弄我,所以没等他说完就把电话挂了。过了几分钟,我到厨房倒水,正好碰到准备出门送伞的赵婉,走之前她还小声唠叨‘这么大的雨不自己打车,非要人出门送伞’,这时候我才注意到,外面的雨势增强了。我心里突然开始不安,于是立即换好衣服,想着跟在赵婉后面看看。”

“然而,雨太大,路上没看到出租车,我一路紧赶慢赶也没跟上她。等我再次看见她的时候,她站在天桥上,而父亲背对着她,坐在桥栏上,然后,我看见她伸手将父亲推了下去。当时我吓坏了,不敢动弹。过了一会儿,赵婉从公园的北侧出口离开了,我实在太害怕了,甚至都不敢走到桥上看一眼就转身逃回了家,躲进了被子里。没过多久,我隐约听见她进家的声音,我以为她要来杀我了,可是没有。再后来,我听见了翻箱倒柜的声音,我没敢过去看,她也没来找我,就这样一直到天亮。之后警察就来了,说在天河公园发现了父亲的遗体。”

教授问:“莫女士,事关重大,而且降雨会影响视线,所以请你谨慎思考过后再回答我,你当真看清楚所有细节了吗?”

莫晴立刻回答道:“千真万确。”

教授显然不满意莫晴轻率的态度,他的脸颊略有抽动:“是吗?那么他们当时打的是什么颜色的伞?你继母是用哪只手将你父亲推下桥的?”

莫晴的眼珠快速转动了几下,“我父亲打的是黑伞,继母左手打着红伞,用右手将父亲推了下去。”

教授的表情没有变化,只是调整了一下呼吸,“你没把看见的告诉警察吗?”

“我也想说,可是没有证据,警方似乎已经认定父亲的死是意外,而且,我害怕如果无法坐实赵婉的罪行,她会杀了我。”

“那么你现在还住在家里吗?”

“不,我搬出来了,住在酒店。”

“为什么没去找男朋友?”

“他说为了避免招惹嫌疑,还是暂时不要联系为好。”

“真是微妙的说法。”

“你的意思是?”

“没什么,我只是说这句话,没有针对他个人的意思。”教授稍稍抬起手,解释道。

“我明白。”莫女士有些僵硬地回以笑容。

“关于那天晚上的事情,你还有需要补充的吗?”教授继续问。

“我想没有了。”她稍稍停顿片刻,又补充了句,“请你们一定帮我找出真相,我愿意支付双倍酬劳。”

莫女士语气决绝,眼神也不再犹疑,仿佛是在孤注一掷。

教授给我们使了个眼色,径直走到垭口前面站定,然后转过身,稍微弯腰,像个准备送客的门童亲切地帮忙拉开了珠帘,口中却下起了逐客令:“莫女士,大致情况我们已经了解,我们会尽快调查清楚事件的真相,届时一定能给到你满意的答复,请你耐心等待。时间不早了,留下联系方式后,就请你先回吧,我送你出去。”

莫女士面露愠色,小妤则无奈地苦笑着,递上了纸和笔。莫女士快速写完联系方式,拎着包穿过玄关,走出事务所,只留下高跟鞋急速踩踏地面的声音。

很快,挂着“Love&Peace”牌子的木门被重重关上。

教授站直身子,顺势伸了个懒腰,问:“你们怎么看?”

“她的理由有些牵强。”我回答。

“你是指没把亲睹继母杀害父亲这件事告诉警方,对吧?”教授问。

“没错。被杀害的人是自己的父亲,即便再害怕,不,比起恐惧,恨不得杀了凶手复仇才是人之常情吧。”我回答。

“大概她也觉得父亲碍事,盼着父亲早点死。”教授说。

“那她来找我们的原因是什么?”诺诺问。

“为了证实继母杀人,这样就能百分百继承遗产。”小妤回答。

“我完全同意所长的看法。”教授附和道,“这个女人的话不能不信,也未必能全信。”

“邓教授,你强烈要求接下这个案子的理由又是什么?总不会是为了酬劳吧?”小妤问。

“因为你们家阿则在来的路上和我说了一个海龟汤活动,也许只是个巧合,但是总归让我觉得有些不舒服。”说完,教授依次按压十指关节,指节嘎嗒作响,这似乎是他新的解压动作,在车上我见他做过一次。

小妤看向我:“海龟汤活动?”

我简单叙述了一遍相关内容,小妤听完,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应该只是巧合。”她如是说道。

“我也这么认为。”诺诺说。

“甭管是不是巧合,我们都已经收下定金了,必须一查到底。”教授说。

“有道理,那现在怎么办?”小妤问。

“既然是命案,自然归刑警队管。我想到一个熟人,说不定能给我们提供一些线索。”我说。

“熟人?”教授问。

我朝他笑了笑:“你也认识的。”